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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6(1 / 1)

的。因为我答应过您啊。” 他皱了皱眉说:“我何时让你……” 是了,他何时说过一定会再来。悔恨,懊恼之外,又渐渐生出些不明所以的失望。 对对方的失望,抑或是对自己的失望。 时间流逝得很快,衣轻飏敏锐察觉,前世的情绪已开始逐渐影响他本人。身体由此渐渐不受本人操控,尽管意识仍旧清醒,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寄居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之上,看他日日在画舫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这位阿一居然不喜欢打马吊——这就很不合理。衣轻飏曾买回来的那副马吊很快被冷落在了橱柜里。那卷空白的画纸倒是一直留在案上。 他听见自己偶尔与浣花聊天,说:“我总是觉得每到入夜身体便很疲倦。陪那些客人们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往往昏昏入睡。清早醒来,客人们不见,我也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倒像是真的只睡了一觉一般。” 浣花便劝慰他放宽心:“不记得不是更好吗?” 越看,衣轻飏越知道这位阿一是他,也不是他。 或者说,他是未长大的他,一朵真真可怜的小白花。总让衣轻飏不由忆起小时候的自己。 生逢乱世,也不知他是怎么长的,性情居然还和小孩儿一般。也许是因从小在画舫女子堆中长大,生长环境倒还算单纯的缘故? 也怪不得小白花不爱打马吊了。衣轻飏为马吊兄叫屈。 作者有话说: 无论前世今生,攻受身心都是双洁的,大师兄不会让任何人碰阿一的啦(哦-这该死的独占欲(bushi; 马吊兄:多谢衣兄替我正名。人们爱我又恨我,我可真是磨人的小妖精呀(叹气jpg. 第41章 美人图|九 —— 寄居这具身体里, 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境变化。 由一开始的翘首以盼,日日问浣花“今夜那位道长会来吗”, 到后面懊恼, 后悔,再自我厌弃,自行失望。 说到底, 人并没给你希望, 失望不该说是自行且擅作主张的吗? 可过几个月,这位阿一忽然又爱上坐在镜前打扮。衣轻飏还纳闷他是知道冷落已久的马吊兄的好了呢, 还是一夜间看开了。 却听他对浣花雀跃地说: “浣花姐姐, 我昨夜梦见那位道长的背影了!他这几天一定会来见我,这一定是上天降给我的预示!” 衣轻飏听他这么说, 也睁了睁百无聊赖的眼。 会来吗?尽管知梦之荒唐,他仍随前世的他如此想。 可往往人之希望并不能被简单实现。希望的明天不一定是希望,可能是更深的失望。 有了这层希望,反倒衬得失望愈发可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对象甚至一无所知,只有你在这儿擅自希望又擅自失望。 如此这般, 重复希望而后失望的循环,陪这位小白花兄在画舫里度过了日日夜夜。 衣轻飏闭眼打了许久瞌睡。有一天睁开眼, 发现花娘居然老得走不动道了。她用半生积蓄从同宗里认养了个儿子, 要卖出画舫, 回乡下养老。 小白花兄善心发作,顾念画舫上从此无生计的姐姐妹妹们, 便用自己的积蓄出钱买了画舫, 做了这艘船的新主人。 衣轻飏还在想, 这是过去多久了, 怎么花娘已老成这副模样? 便见小白花兄回房, 拿出已冷落许久的铜镜,镜面照出衣轻飏熟悉又嫌恶的那副皮囊—— 眉心红痣依旧,容颜同样极盛,一眼仍会引旁人惊艳。黑发间却已冒出些许白发,小白花兄面无表情,一点点地对镜寻出那些白发,而后将它们狠狠揪掉。 那副仇恨厌恶的神情,倒让衣轻飏对小白花兄有些陌生了。 怎么说呢,这小鬼越老,反而越像现在的自己了。单指性格与神情上。衣轻飏前后两辈子,因修道的缘故,从未如此老过。 画舫上那些容颜老了的姑娘,或是被还活着的家人接走,或是找了个栈口干活勤快的船夫、纤夫,随他们坐小船摇摇晃晃,离开这艘度过小半生的大船。 浣花也老了,打算寻个安定的生活。小白花兄再舍不得她,也只能认认真真替她选个老实靠得住的夫婿,在栈口送她离去。 那时阿一和她都不再谈年轻时做过的梦了,也不再谈那位道长。衣轻飏以为以小白花兄的性格,该哭上一场,却见他只是面无表情,默默注视浣花的男人摇起小船的橹。 远去的小船里,忽然传来轻软婉转的吴语歌声,随悠悠桨声,飘到岸上来。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啊……” 慢慢地,阿一红了眼圈。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 突然,阿一跑了起来。那些年轻的姑娘们惊了一下,站在原地,看他沿着河堤随小船奋力狂奔。 “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 小船随歌声越飘越远,是他一辈子也没拉近过的距离。 阿一蹲了下来,将漂亮的脸深深埋入膝上,失声痛哭。 路人行色匆匆,侧目投来视线,却不懂他之悲伤因何缘故。 —— 有一天,阿一在街上独自逛水集。 这次的集会较之以往规模更大,来来往往,游人如织。 沿着曾经浣花走过的路线,从集头逛到集尾。街边那家卖俗不可耐花鸟图的摊子,早不知哪儿去了。同样的位置上,支起了一家卖蒸儿糕的铺子。 或许阿一喜欢吃甜食,便是这时养成的习惯。 他刚接过店家递来的纸包的蒸儿糕,还有些烫手。回身时,却将将与一青衣道人擦肩而过。 阿一怔住。心像被人猛然地敲了一下,呆呆地,注视那人的背影,脑子好像也溺死在擦肩而过时那淡淡的熏陆香中。 蒸儿糕掉在地上。 阿一像被人又猛然敲了一下脑袋,朝那背影追了过去。 这时却忽然觉得,世上所有人都在阻止他再见到那位道长。 人们朝着他的方向前仆后继地赶过来,他逆着人流,像溯流而上的鱼,拼命在湍流中摆动尾巴。摆呀摆呀,鱼儿却仍被湍流无情地向后冲走。 他眼睁睁看那道青衣身影距他越来越远。而他,甚至喊不出他的名字。 明明,明明曾擦肩而过的。懊恼,悔恨,绝望……又齐齐涌上他的胸口,让他一时难以自抑,呼吸艰难。 冷眼旁观的衣轻飏渐渐有了预感。 他看见自己提起笔,展开那张案上冷落已久的画纸,一笔一画,将百种情绪尽数勾勒,付诸白纸,付诸笔墨。可惜白纸无情,笔墨亦无情。 衬得那画,也愈发无情。 画上题的字衣轻飏已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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