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序捧着车钥匙,愣在原地。 向然见状,不禁猜测道:“你不会是……没本儿吧?” “我有。”田序否定了向然的猜想。 “有就好。”向然笑道,“我还说你要是没本儿,我就帮忙当一回司机呢。” “我就是……”田序垂眸,握紧手中的车钥匙,“没想那么多。” 向然宽慰道:“我这儿也就是正好有车。要是没车,你还真得再想别的办法。” 田序轻声做出承诺:“我用完立刻还你。” “不着急,反正我暂时也用不上。”向然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补充说明道,“不过我家那车就是辆小面包,平时拉点货什么的,可能有点脏,你别嫌弃就是了。” “不会。”田序抬头,微微笑道,“谢了。” 田序到医院的时候,李秀芳的手术还没结束。田文静守在手术室外,坐在她身旁的马明辉见到田序,自然而然地起身走开。 跟母亲聊过之后,田序才得知孙婶儿摔伤的经过——李秀芳踩梯子上房顶去拿晒好的红薯,下来的时候脚底打滑,从一米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直接摔坏了脚踝骨。 “我当时就在梯子旁,眼瞅着她踩空了,根本来不及提醒,”过去三个多小时了,田文静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一眨眼的工夫,人就摔下来了。” 田序说不出安抚的话,只能坐在母亲身旁,当个安静的听众。 再一细聊,田序才得知还有比李秀芳骨折住院更麻烦的事情:没人能照顾她。 李秀芳的丈夫腿脚不便,自己尚且需人照顾,无法到医院来照顾病号;她娘家的兄弟姐妹各有各的生活,又都离得太远,一样搭不上手;她唯一的女儿孙如萱在外省工作,请假回来也要明天才能到。 “萱儿还有工作,不可能一直留这儿照顾秀芳,秀芳也不会同意的。”田文静眉头紧蹙,说得很无奈。 田序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请个护工。” “那得多少钱啊!”田文静并不认同这个方案,因为孙家经济条件实在有限,“老孙没法出去工作,也就每个月领几百块钱政府发的补助,家里全靠秀芳出摊儿养活。如今秀芳住院了,没了收入,哪还有钱请护工啊。” 田序问:“没有存款吗?” “就那仨瓜俩枣的,光付手术费就够受了,再花几千块钱请护工,”田文静想想就难受,“还不得心疼死秀芳。” “她女儿呢?”田序又问,“不能帮忙出点钱吗?” 田文静斜了他一眼,然后嗔笑道:“萱儿一个人在外打拼,秀芳恨不能垫钱给她用,哪舍得花她的钱啊。” 田序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田文静也不说话,静静地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田文静扭头看向手术室,自言自语般的讲出决定:“我来照顾秀芳。” 田序听了,眉头紧皱:“妈,这是人孙婶儿家的事儿,您就别跟着一起瞎操心了。” “我怎么就成瞎操心了?”田文静斜睨着田序,自有她的道理,“平时你们小的不在家,可不就是我们几个老的凑在一起相互帮衬吗。如今秀芳出了事,我不帮忙,以后咱家出事了,哪儿还有人会帮助咱们。” 田序表情严肃,态度异常坚定:“您还有我呢,别人不帮也不防事。” 此话一出,田文静没有心生感动,反倒是愈发担忧:“你今天在家,明天也还在吗?说是不回城工作了,难不成还打算一辈子就留在村儿里了?妈不要求你出人头地,但也不希望你因为我们就放弃了前程。辛辛苦苦地上了那么多年的学,留在村儿里,之前的努力不全都白瞎了吗?妈不是责怪你,是替你觉得不值啊。” 田序翕张着嘴唇,掂量着反驳的话,诸如“我没打算一辈子留在村里”亦或是“我不觉得上学辛苦”之类的话,他自己都不信,说出来自然也无法让田文静感到安心。踌躇良久,最终田序只是呢喃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答复:“我没有觉得不值……” 田文静在琢磨照顾李秀芳的事,没有留意身旁的田序,她边想边兀自咕哝道:“估计也就个把月的事情……家里有老太太撑着,好歹能给老孙弄口饭吃……嗯,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 医院里太过嘈杂,田文静又说得太轻,一旁的田序只听了个大概,但也足够他结合现有的信息,总结得出母亲的用意,因此他忐忑不安地求证道:“您不会是打算在医院陪床吧?” “是啊,”田文静反问,“不然你说咋办啊?” 田序无法理解田文静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哪有邻居陪床的道理……” 田文静不以为然:“我和秀芳情同姐妹,妹妹住院了,姐姐陪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情同姐妹,又不是真的姐妹……田文静俨然是心意已决,田序难以改变母亲的想法,只好提出困境,希望母亲能够因此而退却:“那您俩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医院食堂或是去外面买饭吗?那这一个月下来的挑费,也快够请一个护工了。” “干嘛花钱买饭啊。”田文静笑道,“回家做一锅,两家人的饭不就都有了嘛。” 田序听得目瞪口呆:“您还想回家做饭再带过来?” “啊,不然外面的饭,油那么大,”田文静说,“病人也吃不了啊。” “来回一趟就二十公里,”田序问,“你不会是打算骑家里的代步车来回折腾吧?” 田文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别开视线搪塞田序:“你别管这事了。” “我不管您,还有谁能管啊。” “哎呀,你就别瞎操心了,”田文静说,“我自有办法。” “您有什么办法,您又——”田序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站在不远处的马明辉,顿时茅塞顿开,明白了母亲说的“办法”是什么,于是他态度强硬地表示,“我开车送您。” 田文静脱口而出,回得很快:“不麻烦你啦。” “我是您儿子,”田序问,“您宁愿麻烦别人,也不愿意麻烦我吗?” 田序将重音放在了“别人”上,田文静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笑着反问他:“你说要送我,可是你怎么送啊?用家里的代步车吗?” “我可以借车。” 田文静嗔笑:“那不也是’别人‘的东西。” “那我就自己买一辆,”田序说,“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花那冤钱干嘛,”田文静当即驳斥道,“你马叔那儿就有车。” 田序没再接茬。田文静说完也多少有些后悔,她瞥见自己儿子阴沉着的脸,想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于是两个人就并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在极为压抑的氛围下,保持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