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他的心理,知道他现在不想开战——如果他有开战的决心,绝不会顾虑一道防辐射屏障。 “就这样吧,想开战的话,二区随时奉陪。”派珀简短地说,似乎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如果你不想要战争,就把洛希完完整整地送回来,二区这群渴战的裁决官们,必须由他来压制住。” 说罢通话框中央闪过一道白光,接着变成全黑。边上空军中将的通话框还亮着,他全程旁听了对话,注意到罗伯特的嘴角越来越紧绷,市长的怒气就像是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忽然他听见罗伯特暴怒地骂了句什么,一柄银制的餐刀掷了过来,“噌”地扎在屏幕上。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下,仿佛山崩地裂。 * “槐灵……” 邓槐灵正在雪地里跋涉,模糊的视线使他无比焦躁。风雪吞没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找不到那个人,耳边却蓦然传来了熟悉的呼唤。 紧接着他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身上好闻的香味环绕着他,长发软绵绵地蹭着他的颈窝,让他感到温暖而安心。只是衣物洗涤剂的香气掺杂着血腥味,还没等他仔细去辨别,对方就离开了他,他被搬到了又冷又硬的医疗床上。 烦死了。他不要这张床,他只要那个又香又暖的人。 他在梦境中咕哝几声算作抗议,好像听到了杀手猖狂的大笑。那个人便从隔壁的医疗床上爬下来,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邓槐灵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浑然不觉那人也身受重伤,正死死地咬着另外一只手,忍住痛呼,让杀手将玻璃碎片从体内拔出。拉着他的那只手却很轻柔,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他的掌心,宛如哄慰。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始终存在的颠簸停止了,那只手从他掌心抽出,对方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离他远去。 凌乱的脚步声回荡起来,数不清的人喊着“快”,把他送进明亮而曲折的走廊。他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然后一针管麻醉剂推进了他的身体,他彻底睡着了。 醒来时,他全身上下打着石膏和绷带,犹如墓地里刚刨出来的僵尸,一动也不能动。手臂上连接着输液装置,他努力通过绷带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白色。 床边心率监测仪的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邓槐灵尝试着转动一下脑袋,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耐心等待有人发现他醒了。 点滴即将打完的时候,年轻的小护士匆匆走进病房,帮他更换输液瓶,瞥见他睁开了眼睛,不禁大骇:“你你……你醒了?” “我又不是死人复活,”邓槐灵笑了,愉快地发现喉咙还能出声,“有这么值得惊讶吗?” “不是啦,是你的那位……恋人?”小护士惊魂甫定地抚着胸口,解释道,“你已经昏睡了快一个星期,他每次看望完你脸色都很凝重,身边跟着的又是我们东1辖区的后勤官。我想他一定是个大人物,你再不醒来,我怕他会把这家医院拆了。” “所以刚才你是在庆幸医院逃过一劫?”邓槐灵扬了下唇角,又忽地想起重要的事,问道,“他来看我的时候,一般都说点什么?你有没有听见内容?” 小护士眼神躲闪:“他私下和你说话,我、我哪敢偷听……” “撒谎,不偷听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恋人。”邓槐灵轻车熟路地揭破了她的谎言,“他都对我倾诉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哎呀,我真的不有意听到的!”小护士羞红了脸,“反正就是……就是你爱我、我爱你那一套嘛,肉麻死人了!当时我帮你换完药就走了,都没敢多待一秒。” 她踮起脚,把输液瓶上的插瓶针拔出来,换上另一瓶,听那个包扎得像粽子似的青年自言自语:“真可惜。” “可惜什么?”小护士不解地问。 “帮我个忙,下次他来这里看我的时候,别告诉他我已经醒了。”邓槐灵没回答她的问题,又闭上眼睛,睫毛垂了下来,“我先睡了。” “你……哎,喂!”小护士急得跳脚,门外却好巧不巧地响起了交谈声,几秒以后,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示意身边的后勤官在门外等候。 小护士只得打招呼:“您……您好。” “嗯,你好。”洛希温和地笑笑,尽管他强打着精神,却难掩眸中的忧虑与憔悴,“今天又是你值班吗?他的情况怎么样?” 小护士根本不敢正面答复,甩下一句“您还是自己看吧”,便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留洛希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病房里静悄悄的,洛希伫立在床边,注视着邓槐灵的脸,倾听着仪器单调的声音,就这样缄默地待了好一会儿。 随后他取出上衣口袋里洁白的洋桔梗,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将这朵花插进床头的花瓶。刚才邓槐灵苏醒时无法扭头,自然没有看到,床头柜上的花瓶里簇拥着六朵状态不同的洋桔梗,从含苞待放、花瓣初绽,再到娇艳盛放、枯萎凋零,好像只用了一瞬。 这是第七朵洋桔梗,也是洛希来看望邓槐灵的第七天。 在这个星期里他常做噩梦,梦见邓槐灵在河的对岸,河水已经上涨到对方的腰际,他却无能为力,流着眼泪看对方向他微笑,被滔天的洪流吞没。 “还记得吗,槐灵?这是你送给Rosie的第一朵花。”洛希伸出沾染清香的指尖,轻轻抚过邓槐灵脸侧的绷带,“其实喜欢上你之后,我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等着你送我第一朵花,却不好意思说……可是现在我觉得,由我来送你也是一样的。” 他趴在床边,看着邓槐灵的侧颜,“要是你醒不来,我就接着送你,直到你欠我的越来越多,用一生也还不清。那样你就得永远陪在我身边了,不能跑掉,也不能反悔,谁叫你主动来招惹我了呢?” 第165章 病床,05:51 pm 缠着绷带的青年陷在苍白的枕头里,双目依旧紧阖,均匀地呼吸。洛希担忧地注视着邓槐灵,手指小心翼翼地触摸对方高挺的鼻梁,锋利山脊线似的眉骨,再到覆着绷带的额头,最后滑进发丝,结着枪茧的指腹缓慢摩挲对方的头皮。 邓槐灵的主治医生告诉洛希,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假如躺在病床上的是个普通人,在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又经历过众多精神药物的摧残后,不死也会沦为植物人。就算邓槐灵的精神比常人强悍百倍,也不能保证他一定会醒过来。 不过——医生又随口道,不过家属的陪伴是必要的,与昏迷中的病人说说话,让病人感受到温暖的触碰,或许对苏醒有益。 这本是一句聊胜于无的话,却被洛希牢牢地记在心间,每天提前处理完大部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