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之体会过被血亲丢弃的感觉,在这些家眷而言,陈慎之就是他们的血亲,如果陈慎之一走了之,田儋必然大怒,少不得撕票。 陈慎之眯了眯眼睛,丢弃的滋味儿应当是痛苦的,虽陈慎之不能理解疼痛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他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满怀期待的空落落,甚至幻想着,或许有一天,自己的父母还会找回来,这样不该有的期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陈慎之思来想去,自己暂且不能逃走,不能丢弃这些家眷不顾。 嬴政与公子婴谈完,抬头一看,便看到陈慎之坐在远处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很是专注的模样。 嬴政一双狼目微微眯起,这陈慎之也不知何许人也,小童管他称作“公子”,但不管是哪一国的公子,全都是余孽,必须斩草除根,才能保住大秦江山万年基业。 如今子婴便在身边,而且子婴武艺超群,陈慎之只是一个文弱的儒生小白脸儿,全然不足为惧,将他留在身边,也好试探试探。 嬴政这么想罢,立刻迎上一张笑脸,反顾的狼目也变得柔和起来,笑得很是和煦,打起十二分的温柔,道:“三弟,想什么如此出神?” 陈慎之被嬴政的声音扯回神儿来,看向嬴政,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在陈慎之面前可不适用,陈慎之平静的道:“没想什么,在等你们父子二人窃窃私语完毕。” 嬴政:“……” 嬴政被狠狠噎了一记,随即岔开话题道:“今儿个咱们便在这里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三弟你意下如何?” 陈慎之点点头,道:“挺好。” 嬴政道:“今日夜间,我儿守夜,三弟想必累了罢,安心歇息便好。” 陈慎之又点了点头,面对嬴政的温柔软语,他简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嬴政一张笑脸都绷不住了,转过身来,笑容瞬间从脸上褪去,给公子婴打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又来到了角落。 嬴政看了看破屋外面的天色,已然快要黄昏,日头昏昏晃晃摇摇欲坠,再过不久便要天黑了。 嬴政想起日前莫名其妙的对换,好像都是发生在晚间,不由看了一眼公子婴,以防万一压低声音道:“子婴,朕有一事需要嘱咐于你。” “君父请讲。”公子婴拱手道。 嬴政道:“若是晚间,朕有什么异常之举,你全当没看到。” 异常之举? 公子婴心中生出许多疑问来,但他仍旧一脸冰冷,一个字儿也不多问,素小养成的习惯,让公子婴完全服从,从来不多问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儿。 公子婴干脆的道:“子婴敬诺。” 嬴政又道:“还有,切忌,一入晚间,不要与朕说话,尤其是机密之事,不要在晚间透露。” 公子婴心中的疑问更大了,但他仍然一板一眼的回答:“子婴敬诺。” 嬴政眯了眯眼目,第三次就开口道:“不管朕的举动如何怪异,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亦不要多想。” 一入晚间便要和陈慎之对换,这说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谁能相信?嬴政素来是个多疑的性子,便算是自己的养子,也不能知道这样的事情,否则万一透露出去,嬴政的皇位,还有大秦的基业,都很容易被动摇。 公子婴第三次道:“子婴敬诺。” 嬴政点点头,还未开口,目光突然一紧,狼目微眯,敏锐的一转,道:“有人。” 公子婴也听见了,是脚步声,在慢慢的靠近破屋。 陈慎之不是习武之人,听力没有如此敏锐,也没有如此戒备,听到嬴政的话这才向外张望,但他还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嬴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大家不要出声,慢慢靠近破屋的室户,伸出手去,轻轻将室户推开一丝缝隙,能从缝隙看到外面的光景。 刺啦—— 刺啦…… 是脚步声,但拖泥带水,准确的说应是踉踉跄跄,时快时慢,频率步伐十足不稳定。 随即便看到一个人,形单影只,拖着长长的影子,行走在昏黄的日头之下。 只他一个人,应不是那帮子刺客。 那人影摇摇晃晃,一点点朝着破屋茅草棚走来,摇晃、复又摇晃,昏黄的日头映照在他清秀的面容之上,一点点展露着他的真容。 陈慎之也顺着室户的缝隙看出去,慢慢看清了来人,道:“是詹儿。” 并非刺客,而是詹儿,只有他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着,就在距离茅草棚子不到十步的地方,“嘭——”一声巨响,詹儿身形踉跄,膝盖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公子婴戒备的道:“是父亲识得的人?” 陈慎之挑眉道:“是我的家仆。” 确保外面没有刺客,陈慎之推开舍门,快速走出去,詹儿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嬴政微微蹙眉道:“血腥气。” 走近一看,这才发现詹儿背上都是血迹,血水染红了他单薄的身子,后背的位置一个大刀口,皮肉外翻,粗衣沾黏着血迹,与伤口糊成一片; 陈慎之连忙道:“有伤药没有?他需要止血。” 公子婴没有立刻动,而是看了一眼嬴政,嬴政不着痕迹的微微颔首,公子婴这才从怀中摸出伤药,道:“在此。抬进去,我替他止血。” 众人一动詹儿,詹儿疼的“嘶……”抽了一口冷气,从昏死中疼醒了过来,慢慢睁开了眼目,眼神游离,没有什么焦距,虚无的盯在陈慎之身上,划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声音极轻极轻,仿佛一片鸿毛,喃喃地道:“公子……詹儿终于……找到您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浤洂 50瓶;26891430 20瓶;墨阙 10瓶;shine 5瓶;Lemangecat 4瓶;突刺 2瓶;橖鷬、ssssssr、秋风悲画扇、一只嵩鼠、骑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卧榻之侧 詹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登时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公子婴动作麻利,微微弯下腰来,手臂一展,直接将单薄的詹儿打横抱起来,抬进屋舍,因着屋舍极其简陋,根本没有床榻,只得随地而放,让詹儿背朝上趴在地上。 詹儿的伤口很大,横在后背上,且皮肉外翻,黏连着衣裳,狰狞又泥泞。 公子婴小心翼翼的用小剑将詹儿后背的衣裳割开,取了清水清理他泥泞的伤口,随即撒上伤药,因着血流如注,伤药撒上去立刻被冲散,反复了好几次,这才稍微有些结痂的势头。 这期间詹儿一动不动,彻底昏死过去,甚至不知疼痛,也算是一件幸事了。 公子婴一看便是常年上战场之人,处理伤口手法娴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