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不去医院怎么行啊。”黄淑华并不打算听取病人的意见,“烧这么厉害,是会烧坏人的。” 田文静嗓子沙哑,说话费劲,只能用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正当这时,田序穿着珊瑚绒的居家服冲进西屋。看到黄淑华后,他先叫了一声“姥姥”,然后才来到炕边,半跪在母亲面前,轻声问道:“妈,您怎么了?” 田文静笑着摇头,发现自己很难用嘶哑的嗓子说出一句“我没事”。 “你妈发烧了,”黄淑华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继续说道,“烧得烫手,不知道啥毛病,你快收拾收拾带她去医院吧。” 田序用手去摸自己母亲的脸颊:他的手很冰,为田文静送去了凉意,让她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姥姥,”田序转头看向黄淑华,“您帮我妈穿一下衣服,我找孙婶儿借轮椅去。” “行,你去吧。”黄淑华叮嘱道,“你也披件衣服的,别跟着一起着凉了。” 田序点头应允,起身准备要走,却被田文静伸手抓住了袖口:“不用……不、咳咳……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病怎么好啊?”田序抄起田文静的手,放回到她的被子里去,“您把衣服穿好,在这里等我一下。” “不用……”田文静边咳边抗拒道,“我没事……咳……不用去医院。” 奈何没人听她的。田序健步如飞,直奔院门外;黄淑华翻衣倒柜,寻找田文静的衣裤;田福荣站在西屋门口,又饿又烦,觉得只有自己是没用的老废物。 田序很快便推着轮椅回到家中。田福荣不知去向,他也暂时无心去关照老爷子,直接进入西屋,准备带田文静上车去医院。 结果田文静还躺在炕上,黄淑华手里拿着衣物,一筹莫展地看着田序:“你妈不肯穿衣服,非说不去医院……” 田序推着轮椅来到炕边,再次半跪在田文静面前恳求道:“妈,咱们去医院吧。” 田文静固执己见,尽管已经没有了摇头的力气,声音也所剩无几,却还是坚持说着“不用”。 黄淑华急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田序气恼地咬紧牙关,用被子裹紧田文静的身体,然后不由分说地打横将人抱起,吓得田文静和黄淑华一同发出尖叫,惊得在厨房开粥的田福荣差点把假牙掉进粥锅里。 “乐乐,你这是要干嘛呀!”黄淑华慌张地抬起双臂,忘了抱在怀里的衣服,面对摇摇晃晃的母子俩,不知应该伸手扶哪一个才好。 田文静怕得声音都变了腔调:“田序,你放我下来!” 连着被子一起抱起田文静之后,田序才发现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他本想把田文静放到轮椅上,却发现厚重的被子实在碍事,不配合的母亲更是让他束手无策,于是转了一圈后,田序最终还是将母亲放回到了炕上。 黄淑华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脏也终于回到了胸腔里。 田文静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看着虽不魁梧却也高大的儿子,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田序喘着粗气,边给母亲掖被子,边轻声劝道:“您就跟我去医院吧,别把病给拖大发了。” 耳鸣消失,田文静听清了田序说的话,但还是不愿意配合他:“没什么大病,去医院干嘛。” 田序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黄淑华,不再同田文静理论:“姥姥,您把我妈的衣服给我。” “唉唉。”黄淑华连忙抄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上面的土,将衣服交给田序,“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不用,您在家里照顾姥爷吧。”田序攒眉蹙额地看向田文静,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倔强”是一种要人命的臭脾气,“妈,咱们去医院吧,求您了。” “干嘛非拉我去医院啊,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田文静拉过田序的手,放在自己的脑门上,“我感觉好多了,真的,咱别去医院了。” 的确没刚才那么烫了,甚至比田序的掌心还要凉。田序莫名其妙地看向黄淑华,黄淑华立刻凑上前,拂开母子俩的手,用自己的前额去贴田文静的脑门。 “是不烫了吧?”田文静笑着问母亲。 不光不烫了,声音也清亮了许多。田序不解地问姥姥:“这是啥情况?” 黄淑华也想不明白,只能反复地用手去探田文静的温度。 “还能为啥,”在门外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的田福荣解答道,“被田序给吓的呗。”日(更九[二$四[衣五 妻(六五#四) 田文静病得也不是毫无征兆:元旦当天她隔三差五就会咳两下。但是天干物燥,她自己没觉得身体有何不爽,家里人只当她是嗓子发紧,所以“多喝点儿水”的劝说一直没断过,谁也没想到会是多严重的情况。 “是前几天出门着凉了吗?”女儿不烧了,黄淑华终于有了瞎琢磨的工夫。 “哪是着凉了啊。”田福荣冷哼,“就是被小瘪犊子给气的。” 坐在一旁的田序无法反驳,只能忍下带有责怪意味的揶揄,因为他姥爷说得在理。 黄淑华是既心疼生病的女儿,又心疼倔强的孙子,可是老头子已经挤兑过人了,当妈的生着病也没法护着孩子,她只好代替田文静,开解愧疚的田序:“别听你姥爷胡说八道。去,回屋忙你的去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 田序看了一眼田文静,尽管母亲也摆手示意他不用留下,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自己留下来照顾母亲,于是反过来劝说黄淑华:“姥姥,您去休息吧,我来照顾我妈。” “你会照顾人啊?”田福荣嗤笑道,“你别回头反过来让你妈照顾你才好吧。” “你这老头子,怎么回事!”黄淑华不轻不重地给了田福荣一下,田福荣噘着嘴,瞪着田序,念咒似的嘟囔着埋怨人的话。 黄淑华走了两步,用身体挡住田福荣,面朝田序,继续劝说道:“你一大小伙子,照顾你妈一个女同志也不方便——我这儿还在呢,用不上你,等我没了,就只能你自己来照顾你妈了。” “胡说八道!什么没不没的,”田福荣气得如捣蒜一般跺着手里的拐杖,“净说晦气话!” “回屋吧,有事再叫你。”黄淑华在田福荣看不见的地方,冲着田序挤眉弄眼,那意思是在说你赶紧撤,省得继续在这里挨你姥爷挤兑。 田序的确帮不上什么忙。田文静不再发烧,只是浑身无力,且不方便讲话,她能坐起来一会儿吃东西,也能扶着墙或家具自己去厕所——她不用田序扶,嘴上说着不想麻烦儿子,心里却是顾忌田序方才的毛躁。待在屋里除了当摆设,就只能当个出气包,田序对生病的田文静而言着实没有什么用处,不如离开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