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也没有办法点外卖,最近的一家餐馆在一公里外,不想走过去的话,就只能骑家里的代步车——老年款,最高时速不过10公里,比走着快点有限。 田序不想外出,不仅因为太阳正足,晃人眼睛,更因为他感觉骑老年代步车有些丢人。尽管这一路上可能也遇不到什么人,可是他不想冒这个险。 家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吃的,田序走进厨房,拉开冰箱,希望能找到一些果腹的食物,哪怕是残羹剩饭也无所谓。 田序没吃残羹剩饭,吃的是他姥姥给他留的包子。 七八来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包子,装在盆里,用保鲜膜罩上,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他知道这是姥姥特意给他留的,不是因为祖孙二人心灵相通,而是因为冰箱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表明了那是姥姥对他的心意。 田序认得黄淑华的字迹,因为他上小学的时候田文静不在身边,姥爷不识字,都是上过几年学的姥姥在他的作业和卷子上面签的字。很丑陋的字迹,甚至不如刚学写字的小学生,田序经常因此而被同学嘲笑,因为他们家长签的字都比这个好。田序很难过,为此哭过许多次,但是哭过之后他依旧会让姥姥给他签字。因为姥姥待他好,因为没有母亲在身旁的田序,只能依靠姥姥和姥爷。 包子皮儿不够白,褶儿捏得也不好看,和城里饭店买的包子相比,看起来的确不算诱人。但是这并不影响田序吃到肚子发撑——皮儿薄馅儿大的肉包子,个个儿都是他童年回忆里的味道。 具体是什么味道,田序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饿到肚子咕咕叫了,姥姥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告诉他“多吃几个,吃多了好长大个儿”的味道吧。 满足,无忧无虑,且被人无条件地关爱着,简而言之,就是:幸福。 几个包子田序全都吃了,远远超过他平时的饭量,结果就是撑得他实在难受,在院里来回来去地绕圈,绕得两条土狗都发蒙。 院子太小走不开,院墙太高憋得慌,田序回屋打开行李箱,拿出一顶鸭舌帽,扣在脑袋上,然后含胸低头地走出院门,踏上相对宽敞的街道,朝着民房愈发稀少,通往村后小山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田序小时候经常走,一是为了陪姥爷到山脚下的溪边去钓鱼,二是为了到山上去散心。 二十多年前,他小小的身躯里装了太多的烦恼,无处诉说,也不想诉说。烦到极点了,田序就爬上山头,仰望苍穹,期望自己早日长大,这样才能缩短自己与天空之间的距离。 如今早已成人的田序,再次站在山头上抬头望着天,却突然意识到不论自己长多高,天空距离自己都始终遥远。 2;30,6“9‘239(6: 闲得发慌,晒得发困,田序转身下山,感觉肚子不那么撑了,走回家正好再睡个有点晚的午觉。 安逸的午后,走在树林里,耳边环绕的是不同的鸟叫声。身临其境,心旷神怡,效果明显好于戴着耳机去听林间鸟鸣的白噪音。 换作往日,他此刻都在做些什么?田序想了想,很快便有了答案: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因工作而焦头烂额。午睡一度成为他生活中的奢侈品,不是因为没有时间去休息,而是因为有了时间他也睡不着。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闭上眼睛之后大脑便不受他的控制了——想得越多,睡得越少。疲惫和思虑长期在田序的脑海里进行拔河比赛,两方都不愿服输,最后遭罪的只有被来回拉扯的田序。 有多久不像今日这般脑袋空空,啥也不想了?站在山脚,盯着潺潺的溪水,田序给不出准确的答案:等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早已成为失眠部队中的老兵。 后村房稀人少,田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村民。也不算是“碰到”,就是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年轻活泼的声音,说话的应该不是村里的老年人。这让田序感觉有些意外,因为村里大多数年轻人都和他一样常年在外打拼,就算国庆返乡,今天也应该是举家去大北坳村参加活动,不应该出现在相对冷清的后村。于是好奇战胜了惶恐,迫使田序停下脚步,侧目观望。 不远处的院门前,有个骑在电动车上的青年男子,脸朝院门,话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叔儿,我走了啊。有事您就给我打电话。” 院里人说了什么,田序听不清,但是他猜测应该是要出来送人,因为院外的男子慌忙劝阻道:“您甭送了,快回屋吧!” 话音未落,男子便启动电动车,快速驶离院门口。驻足观望的田序躲闪不及,与骑车迎面而来的男子目光相接。对方笑着问了声“下午好”,不待田序作出回应,那人便已骑车绝尘而去。 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田序想的不是那人是谁,而是或许他也可以买辆电动车——至少骑着比老年代步车要痛快许多。 第三章 失眠没有缘由,也和疲劳与否无关。 田序曾经的部门领导就现代青年容易失眠的问题发表观点:“就是他妈的太闲了。他们要是也上有老下有小,身上背着百万房贷的话,就没有工夫胡思乱想不睡觉了——届时睡觉就是他们唯一的娱乐项目!” 田序并不认同这种接近偏见的说法。因为他每天都工作到眼皮打架、脑子发蒙,累到没有力气说话,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松入睡,却还是在脑袋沾到枕头之后开始难以自抑的胡思乱想。 乱想些什么? 什么都想。吃什么,穿什么,见面和人说什么,告别时应该做什么,明天有什么工作,先做哪个,后做哪个……脑海里不断闪过如人生走马灯一般的景象,一会儿回顾过去,一会儿预想未来,时间在此过程中悄然流逝,带走本就浅淡的睡意。 今晚亦然。田序从万籁俱寂想到天明鸡叫,越想越精神。当然,他认为这次失眠的原因符合前领导说的那种情况,活得太轻松,白天睡得又太多——就是他妈的太闲了。 睡不着,也没事做,田序干脆起床下地,悄悄溜出家门:他小时候经常这样干。 目的地便是村后的小山,那里是田序排解苦闷的圣地。 路上难免遇见早起的老年人,他们见田序眼生,不会主动打招呼,只会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看,试图辨认出这是谁家的小崽。奈何人老了眼神不济,天色又不够亮,田序还健步如飞,不等老人看清,他便早已走远。 在溪边看见钓鱼的人尚在田序的意料之中,被对方叫住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是田序吗?” 不仅被叫住,还被认出来,田序彻底慌了神。 “大清早的,”那人自来熟地问田序,“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