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有信卒冒雨赶来,一步激起一片大水花,他见张子娥在院中,大呼道:「张大人!」
张子娥将手放在唇边,望了眼屋内,做了个噤声动作,轻声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信卒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连日落雨,堤坝……堤坝怕是抵不过几日了!」
原本优容倦味的眉尖立时一压,堤坝是水淹陶府时留下的祸根,为防洪汛,战后修补她亲力亲为,连一袋袋泥巴都是亲眼看过的,不可能扛不住区区几日的细雨,除非……有人动手脚!眼下防洪要紧,追根究蒂待到熬过这一劫罢,雨中响起了话音清冽决绝的命令:「快马,向各处求借兵马粮草,调陶府驻军,即刻动工分流!」
信卒转身不过多时,隼便落在了脚边。张子娥从信筒中取信一看,面色登时一变,事情果然不止洪涝如此简单!
「备马,我要赶回梁都!」
张子娥顾不得拿伞,搁下灯盏走入雨中,一道纤瘦背影旋即划破了暗夜的雨帘。在步子一抬一落之间,雨势转大!水珠顺着掌纹成股滑到指尖,她神色凝重地从小卒手中接过沾湿的马绳,那小卒见她时愣了片刻,多看了她一眼,又即刻低下头来,问时犹豫不决:「张大人,你的脖子……怎么了?」
她用手摸了摸,并未发觉有何异样,可当她蹲在水洼边临水相看时,却见颈间布满了指印一样的红痕,仿佛在睡梦里被人狠狠掐住。她回身向院内看了一眼,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雨声在耳旁沙沙作响,猜疑留到之后去吧。
她在梁都,她在陶府,她们要坚守住彼此的后背。
***
「荒谬!」
随着一道厉声落下,朝臣纷纷侧目,只见殿外大步走来的女子风尘仆仆,衣袂飞扬。她一入殿,气势瞬间将诸臣压制,前一刻还言之凿凿的男子,突然缄口不言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本就静肃的朝堂,在她的到来下暗流涌动,殿内鸦雀无声,只留下一双双冷眼,与一声轻蔑的鼻息。
这个人真是太放肆了,她要为她的放肆付出代价!
满头白发的官袍老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又自上而下打量了一回张子娥,衣衫灰白,裙边大片的泥点,她沾了脏泥的鞋底在金砖上一踩就是一个灰脚印。他鼻中一嗤,老而不昏的淡黄色眸子眯起来,早已没了从前的和气。他要撕破脸了,何必再装下去?老者将下巴轻轻一抬,对男人说道:「继续说。」
「梁王!我与阿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互许终生,若不是舞乐司强逼,她也不会被迫入宫。而且,而且入宫时她已有一月身孕,这五公主,的确是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