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柏期瑾疑惑着,以为她会说些更多的什么,不料李明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以一模一样的口吻重复道:「有啊。」
摄人心思的眼中落了光,柏期瑾在其中瞥见了早春曦影与盛夏晚霞。她不曾被人如此长久地注视过,不闪不躲,熨帖如晓风,寸寸抚过,温柔至极。她感觉被奇妙地挑起了某种不曾知晓的纠缠,由那目光牵着引着一步步走进了微暖湖水,浸得浑身湿润,激起一片寒毛。是时惊鸿纷飞,羽影凌乱迷了眼,耳中余音旋旋不落,仿佛身侧连续不断的缓声轻语。柏期瑾还未从多种意味的注视中缓回过神来,又听到:「你有喜欢过人吗?」
她霎时醒了。她在山中年纪最小,是听着这话长大的:你还小,你不懂,你没经历过,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单因年龄与经历,就把人撇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句话都插不上半句。襄王殿下活得比两个她都多,还是风月场中的骁将,她一黄毛丫头,的确没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可又是谁说,没有喜欢过人的人,就什么都不懂呢。好胜心一发不可收拾,她在心中理顺了思绪,抬眼正想解释,却见李明珏挑眉看她,瞬间……
这……这哪解释得通?若是给她纸笔,兴许可写清道明,但如今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满脸写着不服。
啊,再不回话就要被看穿了,若是师兄们也就算了,撒个娇,哼一声便过了,可眼前之人是独霸一方的王啊。
「我……我……」她愈发不能言,将衣服都捏皱了。
李明珏见她不服气,问道:「怎么?要找一个看看?」
啊,不仅被看穿了,还被笑话了。
「要找,就找个好的。」
「我……我哪知道什么是好的?」
李明珏靠着椅背莞尔一笑,方才一抬一放搅弄清波的食指往脸上轻轻一指,问道:「我……不好吗?」
偷梁改意,答非所问。襄王殿下待她自然是好的,可刚才明明在说找喜欢的人要找个好的。答案显而易见,但是总觉得答不清楚要闹笑话,柏期瑾正犹豫应当哪般作答,更听德隆在外高声喧嚷着「大事不好」。李明珏迎着光嘴一抿,指尖在桌上哒哒哒敲个没完,横眉道:「天下太平着呢,有何大事,姓张的把天掀了不成?」
德隆呈上手中军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漠……漠北……」
李明珏没生气,不过是好事被搅和了逗他两下。她拽过信纸,方抖开来,剑眉猛然一蹙,忿然作色,顷刻将纸给攥皱了。火气不止三丈,李明珏将纸往桌上一拍,刚从紫檀案上拿起瓷杯欲往地上砸,忽然想到柏期瑾还在旁边,抖着手佯装镇定地喝了一口杯中所剩无几的茶水,硬是咬着牙给放下了。若不是事态紧急,容不得半点玩笑,德隆差点没在一旁笑出声来。
李明珏将桌角狠地一拧,强行撤下面上艴然之色,同柏期瑾点头一笑道:「军情要务,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