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弃枪而用弓——听闻,您四岁便可开十石弓,天生神力?。如今,却连区区一把玄铁弓,也拿不稳了么?” “……” “事?已至此,又何必顽抗?”英恪道。 说话间,他勾唇一笑,悄然压低声音:“念在当初地宫之中?,陛下曾对我……手?下留情的份上,如今,我亦愿许陛下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 一柄弯刀却倏然飞旋而来,直扑魏炁跟前。 他微微侧头闪避,仍是慢了半步,面颊被?那刀锋带出一缕血痕。 “……咦。”英恪见状,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去,望向那弯刀飞来的方?向。 入目所?见,却唯有骏马倒地,身首分离。 …… 如果说,方?才他看向魏炁的目光,还勉强称得上是惋惜; 那么此时此刻的下意识叹息,则着实更像某种……事?不如意的感慨了—— “摄政王,果真吉人?自有天相。”英恪远远冲人?笑道。 “借特勤吉言。”而魏骁手?中?提着血淋淋的马首,浑身上下皆被?马血浇透。 形貌之可怖,犹如厉鬼修罗。 闻言,却仍是冷冷一笑,反客为主:“只是不知,特勤与这孽障竟还有闲情可叙。难不成,特勤不止效忠于大?汗,更另有所?图?” “摄政王此言,未免疑心?过重——” “若非如此,为何还不动手??!”魏骁厉声喝问,“还在等什么?” 话落,血痕斑斑的右手?抬起,直指万军之中?,那孑然独立、却令在场之人?无不胆寒的背影。 “辽西众将皆在——听令!” “摄政王!” 英恪脸色微变,蓦地勒马回头,“且慢!此事?尚需从长……” 然而,这声音终被?淹没在四周歇斯底里的怒吼中?。 “诛杀魏贼,为赵老将军偿命。” 方?圆数里,唯有此言震彻天际。 魏骁一字一顿,手?臂回落,毫不犹豫地高?呼道:“……放箭!!” * 【为什么是你?】 塔娜又开始做那个奇怪的梦——在某个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安稳静谧的夜里。 梦中?,脖颈被?人?扼于掌心?,半边身子几近悬空。 她分明看不清四周,却不知为何清楚地意识到,只需再退一步,迎接自己的,便只有骨肉成泥的惨烈下场。 【妹妹,是你坏我大?事?。】 【为何我有意留你一命,你却如此忤逆,偏要与我作对?】 “阿兄……” 阿兄? 窒息中?,五感渐渐失灵。 她的世界一片昏暗,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那死死扣住自己脖颈的手?指、一瞬卸去气劲—— 【谢……沉……!!!】 而后?,是万箭齐发的破空之声,以及,箭簇没入血肉的闷响。 一切变得无比清晰,又在眨眼间、模糊成海市蜃楼般渺不可及的幻景。 四周那样安静,静得她几乎能听见鲜血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眼睫上的声音。 【殿下……】 谁是殿下? 为什么自己满脸是泪? 【我……没能给你写信,可是每天,每天……都记挂你。】 【菩萨,有没有替我……托梦给你?】 那哽咽的、颤抖的、几乎字不成音的低语,如自天外传来。 她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却凭借本?能伸出手?去,想以指尖描摹他的眉眼——哪怕只摸到他冰冷的脸庞,温热浓稠的鲜血、沿着指尖淌落。 她还没能看清他的模样,他的身体已重重栽倒在她怀里。 而她怅然若失地紧抱住他。 想开口,想说话。 目之所?及、他的身后?,却唯有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箭羽。 ...... “不要!!!!” 塔娜一瞬汗流浃背,猛地坐起身来。 手?指紧捂胸口、不住轻抚,心?跳却仍鼓噪难安。阿伊听见动静,自外间撩帘而入,见她面色惨白、满头是汗,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从袖中?掏出帕子来、细细为她擦拭脸颊。 “公?主这是又做噩梦了?” 塔娜点了点头。 一副想说话、偏又说不出来的可怜样,阿伊看得不忍,忙又开口安慰道:“许是新地方?住不惯……进城时,又被?那群辽西人?给吓坏了,”她说,“等再过些日子、公?主住得习惯,便再不会做这些讨人?厌的噩梦。”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阿伊为她捻了捻被?角,说得斩钉截铁,“公?主是天神的女儿,是草原的神女,等公?主在这……在辽西扎下根来,还有什么邪祟敢入公?主的梦?” 更何况——自家?公?主嘛,本?也不是个金贵讲究的性子。 阿伊默默想。 被?英恪大?人?带回来时,甚至身上有伤、昏迷不醒,醒来过后?,更是什么都记不得,心?智犹如孩童,却也很快就适应了草原上的生活。哪怕睡不好,吃不惯,也从没挑剔过半句。 反倒是这回,辽西人?重金为聘,万事?以她为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却从入城开始便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好不容易治好了病,又开始噩梦连连,眼见着只几天功夫,人?便瘦了一大?圈,脸蛋不似从前白胖,反倒瘦出一截削尖的下巴来—— 用大?夫的话来说,这叫惊悸之症。 然而,在阿伊看来:战场上的血肉横飞,自己死活拦着没叫公?主看;甫一入城,人?便被?接到别院,更从没接触过外人?。 那能吓到自家?公?主的,除了被?迎入城的一路上,近乎疯狂、沿路跪地叩求的辽西人?外……还能有什么? 几多个扑到马车跟前、不顾性命扒着车窗要钻进来的; 一家?老小拦在车前叩谢神女赐福、赶走魏人?的; 甚至还有脱光衣裳在街上大?吵大?闹庆贺得胜的! 凡水生旗所?过处,欢庆之声,如山呼海啸。 饶是一贯在心?中?最看轻辽西人?的阿伊,其实亦不得不承认:无论于辽西抑或突厥而言,绿洲城守城一战,都是一场得之不易的胜利。 赵氏与大?汗联手?,奇兵天降,不仅守下辽西主城、大?获全胜,更将曾经不可一世的暴君生擒。 如今,魏军退至琼山关?外,听说,那摄政王更已去信上京,要求割地议和、以城换人?—— 战无不胜的神话,到此日终被?打破。 一国国君,沦为阶下之囚。 她不曾亲眼目睹那日城外战场的结局,却听一同护送公?主前来的突厥弟兄说得绘声绘色:那日,神女旗在前,万民空巷,夹道欢迎;而马车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