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后?再未娶妻,只抱了个孤儿养大?,那孩子,如今也不?过才八九岁——” “阿爹!” 赵明月听得糊涂,心里却莫名鼓噪不?安,忽的开?口打断他:“为何说起这些?赵二赵五曾随你出生入死不?假,可他们能过上如今的安生日子,还不?是托得你平西王的名头?难道他们过够了好日子,如今便忘了你待他们的恩义么?!主公被困,他们难道不?该誓死来救?!”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快。 到最?后?,几乎是怒斥起来,满面惊惧。 却见赵莽冷不?丁低头,重重咳嗽数声。 那手心明晃晃的血渍,几乎灼痛了她的眼?。 “……” 她看在眼?中,一时哑然。 只觉喉口像哽了一块石头,上下不?得,呼吸都痛。 痴痴坐于榻边,心头席卷而来的无助、无奈、无言,令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亦哀哀褪去,犹如重病之人般面若金纸,唇齿抖簌。 赵莽说:“阿蛮,你要嫁,只能嫁给一个能护得住我赵家军,护得住你的人。三郎做不?到,你比谁都清楚。” “不?……” “三郎若是做得到,若是真的受皇帝器重,北疆之战,便理应由他领兵。可是,结果你已看到了。” 赵莽的语气平静而残酷:“他受制于人,不?下于如今的你。娶妻尚且做不?得主,未来又如何能护你于羽翼之下。便是娶你,也不?过是为了我赵家那二十万大?军,娶你做镇宅的虎符。他真正待你如何,你心中难道不?明?” “……” “他如今尚不?痴求男女之情,一心掌权,尚能对你存有几分敬重关爱。可来日,若他真的遇到心爱之人,以你的脾气,又岂能与那女子和平共处——到那时,你当如何?” 女儿若嫁给魏骁,也许相敬如宾得一时,可这强扭的姻缘,却迟早有决裂之日。 或许,正如观音奴那怪梦所述,这姻亲结成,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赵莽想。 他要为她找一条退路,也要为那二十万赵家军寻一个足够信服的“靠山”。 这便是为什么,分明可以让魏治一人去请,他却偏偏要赵明月乔装出府,亲自将那魏弃请来。 明知?请不?到。 明知?会闹出大?动静—— 可他正是要让这动静翻天,让端坐于龙椅上、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那人知?道,是他,要见魏弃一面。 到那时,便是魏弃不?想来,迟早,魏峥也会逼那少年?来见他一面。 而他如今还强撑着?一口气,便是为了等到顾离的儿子,来见自己这最?后?一面。 赵明月望着?父亲沉凝的眼?,身心如坠冰窖。不?由地,又落下两行泪来。 可这一次,赵莽没有轻拍她的肩安慰,没有退让——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阿蛮,”他只是说,“你是赵家女不?错。可你身后?的二十万赵家军,从不?是你的踏脚石。他们打了半辈子的仗,早已累了。就让他们……安享晚年?吧。” “让他们,也有个山靠,有条路走,安生地,活过这一辈子吧。” * 魏弃于半月后?的一个深夜,踏入这座死寂无人般、静得落针可闻的平西王府。 走时轻手轻脚,未曾惊动朝华宫中、睡得正熟的枕边人。 夜色漆沉。 赵韬将他引至赵莽面前,不?放心地望了一眼?自家主人,在其眼?神示意中转身退下。 屋内陈设简朴,唯独浓烈的药味近乎呛鼻。 卧榻之上,男人瘦得只剩一把枯骨,两颊深凹,已见迟暮之气。 见到魏弃,那浑浊的双眼?中却仍是浮现一丝难掩的惊喜。 赵莽手扶着?床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仍试了几次皆不?得法,累得气喘如牛。 魏弃在旁冷眼?看着?,问:“何故执意见我。” 赵莽没有回答。 男人满头大?汗,两臂青筋暴起,一心撑起自己衰败的身躯。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他终于勉强半直起身,靠在床边、咳嗽不?止。 唇边见了血。亦浑然不?觉,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心满意得的淡淡微笑?。 只不?过很快,那笑?便随着?他开?口的动作?而掩去。 “半年?前,顾华章来见过我,”他说,“他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的病,便是从那以后?开?始发作?。想来,心气已折,所剩时日无多。” “……” 所以呢? 魏弃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眸子敛着?,血气与冷意都往里收得几乎看不?见。 赵莽却看出他沉静表情底下的不?耐,干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自嘲的笑?意。 半年?多了。 百余个日夜,他该悔,该愧,该恨该怨的事,早已翻来覆去,在这天光无尽的日子里想了无数次。 是以,如今真正面对想致歉、想补偿的人时,心情反而平静得无可复加。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他自会咬碎了、嚼烂了,永远地吞进肚子里,黄泉碧落,若真还能再见顾离一面,他愿长跪千年?向她忏悔。 “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望着?那与故人七分相似的容貌。 终究,却只有挤出颤抖的一句:“阿毗,我也对不?住你。” 可笑?如斯。 “王爷多心了。我与王爷不?过数面之缘,既无恩仇,也无亏欠,何来的对不?住?” 魏弃淡淡道:“人之生死有命,万望珍重。只不?过,若只是要道一声‘对不?住’,王爷倒实在不?必千方百计、叫我多走这一趟。” 不?如早些死了,到地下去陈情。 为何还苟延残喘到今日?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想偿还昔日的血债孽债,未免想得太好了。 “还是说,王爷想听我说一句‘无碍’?” 魏弃说着?,忽的笑?了——那笑?容竟有几分天真无辜意味。 恍惚间?,犹似一派温柔。 “好罢,”他说,“那便,无碍。我母妃去时,七窍流血,疼得厉害,满头是汗,把舌头都咬破了,还不?是让我活下去,不?要记恨,不?要报仇,若是她在这里,想必也会……原谅你的。” 赵莽一愣。 魏弃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面上显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说话的语气,越发温吞而轻柔:“王爷见过中鸩毒而死的人么?那毒药,总是要先?把人折磨一番才会死的。可她到临死时,仍不?愿说一句重话,只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若是有机会,能寻到平西王……”他说,“她大?概觉得王爷会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