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鸮点点头,解千迩转身又关上了门。 他走到床边,注视着冉霁身上失去了病服的掩盖而裸露的伤口,数不胜数。 手腕和脚腕上都有很深的一圈淤痕,解千迩知道,那是精神病院的束缚带,就在床的两侧。 那些从腕骨蔓延而上的密密麻麻的针眼,是很多针镇定剂。 冉霁最怕医院和打针了。 略有些暗的房间里,没有拉开窗帘也没有开灯,解千迩的侧脸冰冷而阴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恨意。 他拿出手机,把那些伤口一一拍下来,又给萧青打了个电话。 “你的要求我达到了,我敢保证我一定会被录取。冉霁我自己也找到了,现在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件事。” 电话里萧青的笑声很清晰,但不是嘲讽,是看好。 “嗯,还会跟我价值置换了。什么事,你说。” “第一件,你查到过冉霁小时候被虐待,搜集出证据给我,最好物证人证都有。永西区的戒同所,让他们口供,是冉霁的母亲把冉霁送进去的。西平精神病院,查一下当初冉霁是否达到了住院要求。我准备起诉她。” 解千迩指尖用力按向掌心的伤口。 “判的时间越长越好。我会让她给出冉霁的监护权,你帮我转给姑姑。” 萧青疏懒的嗓音里明显带了更多的欣赏:“嗯,可以。还有呢?” “其他的想到了再告诉你。” “那就这样吧。” 解千迩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冉霁时眼底的恨意才消散开来,他弯腰亲了亲冉霁的脸,去浴室接了盆热水,帮冉霁从头到脚都擦干净,冉霁怕脏。 手腕和脚腕都热敷了一会,解千迩去客厅拿了医药箱,还好南姝备得很全,他问了南姝几句,找出南姝说的那几支药膏,给不同的伤口依次上了药。 冉霁在睡梦中哭泣,嘴里含糊说着些什么,他低头凑过去听,是他的名字。 冉霁在叫他。 “解、千迩……我好疼……” “我在。我在。” 解千迩牵住冉霁的手,忍住不让眼泪掉到冉霁脸上。 “以后都会在你身边,宝宝,永远在你身边。” “不会疼了,再也不会疼了。” —— 一连好几天冉霁都不让任何人靠近,一靠近就会尖叫,刚开始甚至连解千迩也不能幸免,但不管他又拿起什么往解千迩身上砸,解千迩都不会躲,只会不断走近,然后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他哭的时候解千迩就拍拍他的胸口,亲他的眼睛,他会慢慢变得安静,然后缩进解千迩怀里,身体却不断颤抖。 解千迩知道那是戒同所的“治疗效果”。 他想起顾沐晖告诉他,因为手术时间逼近,冉霁进去不到半个月就被秦歆接出去了。也是这样,才不至于让冉霁对他有更强的应激反应吧。 冉霁想抱他。冉霁偷偷朝他伸手,他看见了。 “吃点东西吧,宝宝。” 解千迩拿起桌上的一小碗土豆泥,要喂冉霁吃。 冉霁的状态很不好,连进食也困难,他试过很多,最后只有土豆泥是冉霁能接受的。 冉霁乖乖张嘴,解千迩喂了他一会后他突然小声说了句什么,解千迩低头去听,他说,西红柿。 解千迩愣住了。 冉霁又说:“解千迩喜欢、西红柿。” 呼吸停滞了一瞬间,这几天来经历的痛苦实在太漫长,他已经感知不到了,现在却又想流泪了。 好笨啊,冉霁怎么这么笨。他才不喜欢西红柿呢。 解千迩低着头继续喂冉霁吃土豆泥,冉霁看了他一眼,不说了,好像知道他在难过。 吃完后,冉霁困了,解千迩就抱着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子,轻轻地晃,像哄小孩子一样,用身体做摇篮,手掌拍着冉霁的背。 冉霁不能再躺下睡觉了。 刚回来那天,冉霁太累了,又惊吓过度,他不知道是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好不容易脱离了变相囚禁,几乎是晕倒在解千迩怀里,所以那会还没露出异样。 但之后解千迩就发现,冉霁不敢躺着睡觉了。 冉霁躺了太久了,在戒同所,在手术室,在精神病院,他都只能躺着,甚至被绑住手脚,一挣扎就会注射镇定剂。 所以不敢睡,躺下对于冉霁来说是一种酷刑,所有令他恐惧的记忆都会在这种酷刑下不断循环。 他需要解千迩的拥抱,需要确认解千迩就在身边,只有这样才能入睡。 解千迩就抱着他,在房间里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只为了让他好好睡觉。 有时候冉霁睡得沉,解千迩抱着他去吃饭,只要一察觉到他有快醒来的迹象就会立马起身回房间,怕他被吓到。他不能见很多人,他偶尔能见一个人,而且解千迩必须在旁边,只要看见的人超过一个冉霁就会不安,会躲在解千迩身后哭。 明明冉霁在日记里写,他喜欢朋友之间很热闹。 现在却只能接受解千迩了。 甚至在他又想起电击与针剂的时候,他也会对解千迩大声尖叫,他在解千迩身上留的伤口越来越多,解千迩从来不躲,感知不到疼似的,一心一意要安抚他的情绪。 “乖宝宝,没事的,小声一点,你喉咙都哑了。” 解千迩亲昵地用脸颊贴了贴冉霁的脸颊,任由冉霁像小兽一样咬住他的肩膀,他拍拍冉霁的脑袋,冉霁就松开他,在他怀里从剧烈喘息到慢慢平静,然后疲惫地靠在他胸口昏睡。 等冉霁的状态好一点后,解千迩贴在他耳边跟他说话,他却轻轻推开了解千迩,仰着脸,食指围着左耳慢吞吞绕了一圈,说,听不见了。 “这只耳朵,聋了。” 解千迩只感觉浑身僵硬。 “在戒同所聋的。” 第35章 解千迩说不出话,只是慌乱地去摸冉霁的左耳,像是在确认,又像是隔着时空给那个躺在电椅上的冉霁一点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冉霁看着他,问他:“解千迩,我们、分手了吗?” 解千迩以为冉霁是怕他觉得当初的不辞而别就是分手,赶紧摇了摇头,弯腰想要靠过去,冉霁却再一次推开了他。 “那我们分手吧。” 解千迩僵住了动作。 冉霁眨眨眼,忍住哭腔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希望、你去喜欢一个健全的人。一个……和你一样完整的人。” 健全?完整?所以什么是健全,什么是完整? 解千迩胸腔中猛地燃起一股难以平灭的怒火,他不能接受冉霁说自己不完整,也永远不可能和冉霁分手。 这段时间里积攒的所有难过和痛苦,悔恨和负疚都凝聚在一起,在怒火的燃烧下熔合成深切的欲望,解千迩死死盯着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