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避开,没料到对方火眼金睛,先端着香槟找到了他。 “赵律师!好久不见啊。” 孟超庭快四十岁,长得人高马大,微胖,比赵以川还要高出两三公分,却戴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两种气质挺矛盾。 他主动来打了招呼,赵以川只好举起香槟杯和他碰了碰,回以一个友好礼貌的笑:“孟老师,您好。” 孟超庭作为世京的合伙人,在这场合,完全以主人自居:“真没想到您也过来了,招待不周,刚冷落您了。” 全然没了当时庭上对峙时的剑拔弩张,也没了法庭外遇见时的傲慢,当真像一条变色龙。 赵以川不爱和这类人打交道,这时却也不得不虚与委蛇,说一些场面话,内心希望孟超庭赶紧走。 可对方好像格外对他感兴趣,不仅不走,还寒暄上了,问他最近忙什么。 “闲着呢。”赵以川说,转而问对方,“您呢?最近还做诉讼?” 孟超庭哈哈一笑:“那怎么能呢,我本身都是好几年不搞诉讼了,上回是万阳平京的副总找到我……大学同学嘛,毕业虽然十多年了但情谊都在,你懂的,他不放心别人,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不能上也得上啊。” 赵以川做这一行时间久了,人情世故都懂。 孟超庭算他前辈,闻言,他面不改色地和对方商业互吹:“啊,怪不得了,我就说您是是世京的合伙人,怎么还屈尊亲自做代理律师,原来有这层关系。” 吹捧听着像内涵,但孟超庭照单全收了。 他大手一挥:“也别‘您’来‘您’去了赵律,我大你好几岁,都是同行,以后兄弟相称你看怎么样?” “行。” 两幅面孔的见得多了,赵以川本身往心里去的也不是孟超庭的行为。剑川的案子早就结了,他没必要还跟对方的代理律师过不去。 孟超庭又和赵以川碰了碰杯,笑意更深:“嗐,不过幸亏你今天也在,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赔个不是来着。” “什么?”赵以川这下是真没听懂。 孟超庭毫不含糊地一口闷了香槟,跟白酒似的喝法,豪爽动作惹得周围几个同行侧目,都颇有兴趣地看他们到底在聊什么,有几个胆大的,都走过来了。 “赵律师,剑川那个案子真的挺对不住你的,兄弟之间,也不说那些虚的,我今天走一个,你以后也别跟哥一般见识!” 这话就言重了,赵以川满脑袋的问号,拿着香槟杯,感觉左右为难。 他确实不懂孟超庭今天怎么回事,直接问:“不至于吧孟老师,剑川的案子……都结了这么久,是万阳那边还为难你吗?” 孟超庭单手拢过他肩膀,说小话的态度,声音却一点也不低:“老弟,你早说你有那层人脉在,咱俩都不用吵那些有的没的,你也太低调了!” 赵以川一愣,模模糊糊地感觉暗示了。 他往后撤了半步:“孟老师,您有话直说吧,别打哑谜。” 孟超庭皱着眉看他,略带笑意,表情仿佛在逗他:你开玩笑呢。 赵以川强调:“我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弟你这就太不干脆了!”孟超庭大概酒量不好,这会儿正上头,熏熏然的什么都肯说,“我当时对你……确实不太客气啊,这会儿不记得说多了就没意思了。再说,本来能私下解决的事儿,闹这么大……” “我想过跟你们私下解决啊,孟老师,那你不肯么。”赵以川反将他一军。 孟超庭像短暂清醒,接着又狠拍他几下,口无遮拦地说:“赵老弟,你逗我玩儿呢!你那会儿要搬出启荣,我还能跟你吵?” ……他说,启荣。 好似凭空炸开一个响雷,山雨欲来的幕布被猛然戳破。 可这和启荣有什么关系呢? 孟超庭不知赵以川心中已经警铃大作,搂着他的肩,酒气吞吐间自顾自地说:“老弟啊,哥哥后来也猜过,你可能这点小事不肯惊动自家人么,能理解!不过你但凡暗示一下,我都去做万阳的工作了,哪至于裴总亲自开口——” 提到“裴”字,几乎就把隐情送到了他面前。 如果到这儿了赵以川还说听不懂,那就真的在装傻了。 “裴总?”赵以川机械地重复,“哪个裴总?” 孟超庭:“启荣还有哪个裴总?当然是裴董事长的独生子小裴总啊!现在管启荣科技的那个,你们俩……不是‘那种关系’吗?” 赵以川盯着他,笑容从勉强维持到褪得干干净净。 孟超庭仿佛看不懂他的脸色,仍笑着说:“老弟,你和小裴总是合法伴侣的事儿总不该瞒着我吧?要那会儿就知道,我不至于,真不至于……” “裴哲……?” 裴哲跟剑川案还有关系吗? 什么叫打过招呼,什么又叫亲自开口? “老弟啊,我的赵老弟,启荣都得给你撑腰,我怎么惹得起您老人家呢?再说大家以后都得合作呢,来,把微信加上!要再遇到这种你跟我私底下说了就得了,裴总的面子我敢不给么?犯不着……” 酒气扑面不散,孟超庭絮絮叨叨地抓着他又说什么,赔礼道歉什么,赵以川完全听不进去,他耳畔仿佛一直回荡着那几个关键词。 启荣,裴总,剑川案。 那是他以为打的一个很漂亮的官司,拉锯两个月,从前期了解案情,监控风向利用舆论,搜集证据,质证,反复沟通,半夜了还在修改答辩意见,甚至是上诉书。 最后当事人获得了尊重和赔偿,他让万阳选择低头。 他赢了,他谁也没靠,全凭自己一趟一趟地往剑川跑出来的和解,是他自回国后第一次完全独立争取的,意义非凡。 可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他,万阳低头的背后原因跟他无关? 多滑稽,仿佛他的全盘努力都一下子消失了。 或者他尽力奔波那几个月到头来比不上裴哲随随便便几句话?甚至裴哲可能都没明说,自会有人揣摩他的暗示。 像当众挨了一巴掌,尊严火辣辣地疼。 赵以川把香槟杯往侍者的盘中一放,他笑着跟孟超庭说“失陪”,维持体面,走到卫生间里,撑着洗手台,一股想吐的反胃感猛地翻涌。 裴哲为什么不提前知会他? 所以他告诉裴哲自己赢了的时候,裴哲是不是跟看傻子似的? 哦,裴哲还说,“你开心最重要。” 他不能生气,不能发作,因为裴哲是为了他开心。 但他现在怎么开心得起来。 “……是准备退市,我觉得启荣科技现阶段不上市可能发展更好,再说,以后肯定还有机会,无非多一轮审核和过渡费。” 裴哲听了会儿电话那边说的,叹了口气:“行了,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