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擦过眼角的泪痕,喻嘉树垂睫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有些时候我也很自私。” “比如此刻我在庆幸,这封信我还留着,更庆幸的是,你没有喜欢上别人。” 空气寂静片刻。 戚瑶纤长的睫毛上沾了水,轻轻颤抖着,抬眼看他。 脸小而精致,眼尾鼻尖都是红的,脸颊边的泪痕微微闪着光,有一种令人心脏筋挛的脆弱感。 “戚瑶。” 漆黑的眼睫垂下,喻嘉树看着她,近乎庄重地开口。 “我此刻,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喜欢。” 那封信被他很轻地捏在手里,像是无人知晓的珍宝。 男人像那天一样,站在来风处,留给她的是怀抱的温暖和安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甜香。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不过瞬间光景。 戚瑶听见他喊她。 “戚十一。” 喻嘉树垂眼,惯常冷淡散漫的眉眼敛起,细碎光影在瞳孔里闪烁,像是银河倒影,低声问她。 “十年后回信,会不会太晚?” 周围的一切都飘远了,小贩吆喝叫卖声忽远忽近。 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在冬夜的人间烟火和屋檐下相对站着。 戚瑶听见胸腔内砰砰加速的心跳,耳边的风声几乎震耳欲聋。 良久,她弯起发红的眼角,轻声道。 “……不晚啊。” 少女时代的暗恋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如果你有回信的话。 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46/烟火 46 树影摇晃, 街巷灯光昏黄。 人间烟火气飘飘忽忽地回来,再次落在大愿得成的凡人身上。 两个人并肩坐在长椅上,皎洁月光洒在身边, 平静而美好,好像跟远处的喧闹都没有关系。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鼻息间尽是甜香, 戚瑶咬了一口烤红薯, 小声问。 她以为这封信他早扔了。 就算没扔, 七八年过去,不知道放在哪里, 遗落在哪次搬家, 也是情有可原。遑论从久远的地方里翻出来, 再大动干戈地去买只小朋友才会用的劣质隐形笔。 “你的字没怎么变。” 喻嘉树知道她在想什么, 松懒偏头, 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咬, 说话时还有热乎的白气,像只小仓鼠, 很轻地笑了一声, 语气闲闲道。 “我还不至于连一个人的字都认不出来。” 没扔。 喻嘉树确实记性好,几近过目不忘又思维敏捷的特质,让他在念书或科研上显得比别人轻松很多。 戚瑶这封信递得太好, 悄无声息, 等到阿姨清理东西, 从他的书包里翻出来时, 高考已经结束近一个月了。 那天正好是几个人在南山玩儿,吵吵嚷嚷地打游戏, 他听见阿姨喊, 走到门口, 接过,拆开来看。 很难说清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大概是复杂里带着点无措。 纸面上的言辞太恳切了,真诚到就算她什么也没有讲,他也能隐约感知到一些与其他人不同的东西。 好在这是一封无法回应,也不用他回应的信件。 十七岁的喻嘉树站在原地,顿了好半晌,末了,呼出一口沉沉的气,跟从前的无数封信件一样,放到纸箱里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 他随手搁置的一封信,对她而言,是一整个漫长的青春。 从回忆中抽身,喻嘉树垂睫淡道,“偶然看到了采访,刚好要开车过来,路过南山,就想着去看看。” 好巧不巧,喻秋秋的笔到处乱扔,就搁在桌上。 一切好像都那么顺理成章,只是晚了许多年。 但至少没有再错过。 “所以你就知道,”戚瑶抿唇,手指被烤红薯的牛皮纸袋温暖,“我说的人是你?” 喻嘉树挑眉,“不是我还能是谁?”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戚瑶:“……” 好吧,你开心就好。 她埋头吃烤红薯,不说话了。 其实用隐形笔偷偷写这种话,她当时也觉得挺傻的。 但是没办法,害怕喻嘉树会认出她的字迹。 少女心思总是细腻又敏感,现实重压之下,难免顾忌太多。 他们原本就只是萍水相逢,短暂相交一瞬,甚至他可能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贸然告白,总会显得唐突。 她不想很随便地讲出很珍重的话。 原本是真的没打算留下痕迹,只是祝福就够了。 可是人毕竟有私心,再怎么说不想要他知道,却也总想要给自己留个念想。 就像她九月第一次在便利店遇到他的那天,男人回身,礼貌又疏离地问她是哪位。 那个时候,戚瑶盯着他的背影,想,以后还是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大道理她都懂,可是后来喻嘉树在楼下等她,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他身姿挺拔,侧脸被镀上一层金光,又忍不住想。 如果真的没有以后,她会不会后悔啊。 好在…… 许多年前想对他说的话,他都收到了。 像是散落在银河与遥远宇宙里的念想,反复回响,终于有了回应。 不过……戚瑶垂着眼咬软糯香甜的红薯,想,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说了喜欢,也没有问她要不要当他女朋友。 女朋友。 光是想到这个词,戚瑶耳根就烧了起来。 ……要不要问一下? 她正想着,身后倏然传来响动。 “我以为你特么偷偷跑了呢!”江旬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 隔得有点远,灯光太暗,树影重叠,江旬只能看见喻嘉树的背影,倒也没过来,喊了两句,让他快进来,又转身进酒吧里了。 思绪被打断,戚瑶收回视线,老实道:“要不你去吧?” 他朋友过生日,她在外面缠着他,不太好。 喻嘉树没什么反应,淡应,“不想去。” “为什么?”戚瑶眨眨眼睛,想起之前电话里他也说不想进去。 喻嘉树半晌没说话。 眼睫垂着,清隽的侧脸在昏黄路灯照耀下,竟然显出几分难得的落寞来。 良久,戚瑶听见他低声开口。 “他们都有人陪,只有我是一个人。” “……” 好可怜的样子。 烤红薯顿时有点食不知味起来,戚瑶连动作都放慢了,思考了好一会儿,犹豫着,小声道:“……要不我陪你进去坐坐,然后晚点一起回去?” “反正你碰了酒,不能开车,不如同路了。”她补充道。 “可以吗?”喻嘉树偏头看她,“你会不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