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巴掌 (第1/4页)
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江娴全都看在眼里,她知道他不会咽下这口气报不报仇,如何报仇,那都是日后的事情,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他的身体,他必须好好养伤,否则拿什么资本对抗敌人住进医院已经一个星期,江娴从不提起道上的事儿,平时跟他的聊天内容也就是吃什么喝什么,还有一些闲七杂八的,常有人来看望乌鸦,例如阿麟和徐薇薇,还有几个衷心的手下笑面虎也来过,还哭了一大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江娴站在一边看大戏,就差来点儿瓜子磕磕,不知道该评价什么好,她能看得出,现在在乌鸦心里,笑面虎还不如靓坤,不,准确来说是远远不如江娴一觉睡到中午才起,她慢慢悠悠去洗漱,这两天不知怎么的,病房里的卫生间总停水,她只好去公共卫生间她一出门就看见陆崇,这些天真是忙死他了,要么到处跑替乌鸦办事,要么带着马仔驻守医院,乌鸦现在大伤未愈,保不齐有人趁虚而入搞偷袭,安保工作一定要做好他大概又一宿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看见江娴,他立刻精神抖擞,站得笔直“行了,又不是大阅兵”江娴打趣道,她刚想抬脚走,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他潮州帮那边有动静了吗,乌鸦刚刚还提起陆崇摇头“目前没有,您放心,我一定多留意着”江娴嗯了声,继续向前走,潮州帮那群扑街仔总爱搞小动作,如今特殊时期,更要多加注意她边想着边走路,忽然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一群人,她心脏漏拍,为首的竟然是本叔她先前的清闲立刻云消雾散,快步迎了上去,礼貌问候之后冷冷说乌鸦刚刚换完药,现在休息了,您要不改天再来路被挡了,本叔站立不动,苍老的脸紧绷着,身后几个小弟也表情凝重,不像是来探病人的,倒像是哭丧他扫了眼江娴,又瞥了瞥那条护主的好狗,然后淡淡开口“那正好,因为我不找他,我找你”江娴柳眉倒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压着心里翻涌的杀意,回绝说您真是开玩笑,您找我一个女人做什么,我知道您忙,我就不叨扰了陆崇何等聪明,立马走上前做出请的手势“我送您”本叔摆手说不必,暗藏凶狠的目光钉在江娴身上,动也不动“原来东星第一夫人就是这么做人做事的,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我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后辈,你却急忙忙要赶我走”江娴双拳捏紧,老家伙,又拿长幼尊卑那一套压她,她忍着怒气,故作谦卑“您曲解我的意思了,我自知嘴笨,不跟您多聊也只是怕给您添堵罢了”“嘴笨?我看你才是最油嘴滑舌、心眼最多的那一个”本叔话锋凛冽,原来从前的慈祥和善都是假的,但他撕下面具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看来是忍耐到极限了江娴陡然冷了脸,她刚要下令逐客,突然被扇了一巴掌,力气很大,她瞬间失去听觉,耳膜酸胀疼痛,脸像被火烧,又辣又疼陆崇大惊,立即闪身而出,将江娴挡在身后“本叔!您这是做什么?大嫂她…”他话没说完,本叔的马仔一脚踹来,正中他腹部,他踉跄着跌到墙角,顾不上自己疼不疼,连滚带爬重新站起来,死死护着江娴,不让那些人靠近半步“当年乌鸦平白无故收你当头马,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也匪夷所思,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带在身边能有什么用,今天我才明白,乌鸦要的不是五大三粗的保镖,而是一只忠诚的好狗”本叔掸掸双手,可是他并没有碰什么脏东西,除了江娴他冷漠呵笑“滚开,不然剁了你的狗爪子”陆崇誓死捍卫身后的女人,一步都不移开“您骂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欺负大嫂,您也没有理由欺负,我劝您冷静,如果这件事让乌鸦哥知道,后果您清楚的”本叔轻蔑眯眼“是吗,他能把我怎么样啊,还能因为一个女人弄死我不成,他就算在场又如何,不如你试一试,看看我敢不敢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妞儿”陆崇气得脸发白,还想顶嘴,江娴及时制止她从陆崇身后走出来,脸依然红肿,依稀可见红色血丝,在她白嫩的脸蛋上分外显眼,她把入骨的恨意深藏起来,表面一片淡定“事出必有因,我愚笨,不知本叔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可否指点迷津”本叔手指一勾,马仔心领神会,猫着腰将一个扁长木盒奉上来本叔三', '')('四个巴掌 (第3/4页)
两下打开盒子,拿出一个卷得歪歪扭扭的卷轴,他随手把盒子丢开,咣当一声,惊得江娴心底一颤“这东西你认得吗”本叔把褶皱的卷轴打开,是一幅山水画,青山秀水,画工细腻江娴定睛看去,似曾相识,上个月本叔六十六大寿,乌鸦派人送去大量贺礼,其中就有这么一幅画她云里雾里“有何不妥”“有何不妥?你他妈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叔大力一甩,卷轴直接砸在江娴脸上,又掉在地面,往前滚了些江娴缓慢蹲下,双手握住楣杆,把画纸铺平,她看了又看,图画没有任何异样,就是寻常的山涧景色,她又眯缝着眼端详右下角题的字,赫然惊悚,两眼瞪圆陆崇也蹲在另一边仔细查找,但什么都没发现,他十分不解,嘀咕着念出那一行宋体小字“负弩前驱,敬老尊贤,福禄寿禧,寸草…”他的疑惑之色凝固了,紧接着面如土色,他没上过学,四书五经一概不懂,但也可以发现最后一个成语是不恰当的,甚至可以说是忤逆江娴抹了抹额头的汗“孟郊曾在游子吟中写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里写的应该是寸草春晖,可是为什么变成了寸草不生”本叔面目凶狠,皱巴巴的手指指着地上的画“我问你,这幅画可是出自乌鸦之手?”江娴不寒而栗,确实,这幅画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它是乌鸦贺寿之礼的其中之一,当时她亲自检查过,就怕出什么差池,可还是忽略了这幅不起眼的画,她只是草率过目,并没有注意底下的字,甚至她都忘记当时有没有看到这行字竟然把寸草春晖写成寸草不生,她汗颜,画家居然犯这么离奇的错误,连她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都知道两者的涵义相差甚大她把画轴卷起来,紧紧拿在手里,然后站起身,试探说是我疏忽,给您带来晦气了,您息怒,望您给一次机会,我会孝敬您一幅更贵重的,这次绝不会有误她再诚恳,也不能使本叔动容一丝一毫,他横眉立目,乌紫色嘴唇阖动着“跪下”江娴就像被雷劈,大脑全然麻痹“本叔,这件事和乌鸦哥大嫂都没关系,那些贺礼是我带人采买的,出了差错我逃不开,您要罚就罚我,不要连累大嫂,她并不知情”陆崇再一次挺身而出本叔阴阳怪气哦了声“你这意思就是说,我的地位无足轻重,我的大寿也只是小事一桩,乌鸦连贺礼都懒得亲自准备,随便派几个下人挑一些不入流的东西打发我,是吗”陆崇理屈词穷,左右都说不通,本叔话茬犀利,紧追不放“我为社团奉献一生心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我年老体衰只想安度晚年,殊不知竟被如此践踏尊严,我好凄惨啊”他越过陆崇清瘦的肩膀,看向某一间病房“我从前还感慨阿润后继有人,在天之灵也能得以慰藉,今天才知道他真是糊涂啊,竟然把社团交给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社团管理得如何先不谈,居然连长辈都敢侮辱,是嫌我老头子碍眼,想活活气死我吗”江娴无言以对,层层冷汗渗出肌肤,千防万防却还是出了错,白白落他口舌,可是那行字真的一直都有吗,她不确定,也不重要了,无论如何都于事无补,那幅画千真万确出自乌鸦之手,跳进黄河洗不清她仍然不动弹,本叔气急攻心,怒声斥责“我前来讨要说法却被你们百般刁难,乌鸦那小子可真是今非昔比,好大的架子啊,连见我一面都不稀罕,这就是堂堂龙头的作风吗,傲慢无礼,六亲不认,亏我当初还鼎力支持他坐第一把交椅,真是忘恩负义”他手一挥“既然你们不给我说法,那就休怪我不仁义,去啊,把这幅画送到东星总部,让每一个人都好好看看,看看他们大哥是怎么对待长辈的”平地一声雷,江娴全身颤栗,她扑通跪下,手心撑着瓷砖地,深深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颅“大嫂!”陆崇失控大喊,他拼命搀扶拉拽江娴,想让她起来,可是她一次次拒绝,最后直接不理睬她双目空洞,凝视着洁白的瓷砖“是我的错,不关乌鸦的事,要打要骂您随意,只求您消消气,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本叔很满意,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抬起头来”江娴怔愣着照做,灯光照耀她麻木僵硬的脸,又挨了一个巴掌,极重,她的头歪向一边“我他妈跟你拼了!”陆崇急红了眼,理智荡然无存,他就要掏出手枪,马仔们眼疾手快,牢牢压制住他
r>“这一巴掌,打你目中无人,藐视长辈”本叔骄傲俯视江娴发抖的唇动了动,来不及说什么,又一掌扇来,她脸颊上的猩红又添一层本叔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衣袖甩动,落下第二掌“这一巴掌打你贸然行事,借着东星社的名义大开杀戒,为社团蒙羞”一柱血缓缓流下来,蔓延着经过人中,流进她半张的嘴里,又腥又甜,她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如同一具了无生机的尸体,任人宰割两秒之后,最后一巴掌降临,她嘴角溢着鲜血,牙齿酸软,快要掉了一样,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逐渐发黑,绵软的躯体倒在地上,红流延伸着,就像一株株傲雪红梅,盛开在绵延雪地本叔掏出手帕,擦试着沾了血的手“最后一巴掌因为什么,你自己说”“因为我勾结洪兴…”她没有力气起来,脸贴着冰冷的瓷砖,寒意蚀骨“真是聪明”本叔负手上前,鞋底黏着鲜血,留下一个个红色脚印,他缓慢抬起脚,再落下时没有踩地面,而是重重踩在她脸上他使劲碾压,脚下的女人连连哀嚎“不守妇道的贱货,居然和洪兴贼人结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了吗,你曾经跟过他一段日子,你们是什么关系,你自己清楚”江娴的颧骨好像要断了,疼得钻心,她无力反击,死气沉沉的眼睛平视地面,看见了本叔投下的黑影,看见了漂浮的尘粒,也看见了一摊摊血水,曾几何时,她记得自己多么潇洒,就连太子的鸿门宴也可以轻松攻破,现在是怎么了该骂的都骂完了,该打的也打痛快了,本叔心满意足离去,临走时踢了一脚地上的画轴,还留下两声冷哼陆崇刚被放开就立刻跪到江娴身边,他急忙背起她,大喊着找医生医生帮她清理了血迹,看得出气氛不妙,叮嘱几句后匆匆离开急救室一片死寂,江娴拿着冰袋敷脸,那块rou肿了起来,一碰就疼,但她面无表情,冰袋冷,心更冷陆崇束手无策,只能站在一边瞎着急,江娴的惨状令他痛彻心扉,他一咬牙“大嫂,等一会儿见了乌鸦哥,您不用多说,我来转达就好,您放心,乌鸦哥一定会为您出头”江娴眼皮似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今天的事,不要让他知道,一丁点都不行”“难道您就生生咽下这口气吗”陆崇心急如焚,声音大了很多江娴没回答,心力交瘁,好累,从没这么累过,她迂缓扭头,动作很轻,但脖子还是疼得厉害,她凝望贴在墙上的一面镜子,里面的女人极其憔悴,头发凌乱,嘴角挂血,脸肿得像馒头,右鼻孔堵着止血棉,棉絮掺着血丝她眸光黯然,如一池死水“小陆”陆崇马上回答“我在”“他们说我是天之骄女,风光无限,你说呢”她痴望镜子,说话极慢陆崇急得语无伦次“当然,您可是东星社最尊贵的女人,万人之上,无人不敬,何止东星,您还是李社长的义妹,香港黑道就属咱们和洪兴最盛大,您通吃两大社团,岂止风光,古代那些皇后皇太后,您跟她们一比能差到哪去,我说话糙,您别笑话我,但话糙理不糙”他稍微停顿,又急着安慰她“大佬的女人多数是花瓶,中看不中用,您不一样,您有勇有谋,还能辅佐乌鸦哥管理社团,以前的旧事咱不提,就说当下的,您端着机关枪独自一人救走乌鸦哥,这是多大的勇气和能力啊,社团里谁敢不服您,等您过几天回到社团就知道了,他们都等着敬您一杯呢”江娴静静听着,等他全部说完,她发出轻叹,愁肠百结“如果我真的如此,那为什么还要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挨着一个又一个巴掌”是啊,从前不懂事时,她总是遥望着这个位置,如果坐到这个位置,就没有人敢欺负她,她和乌鸦也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前途一片光明真正坐上以后她才明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就算身份再尊贵,头顶之上也还是有一片天,压得人喘不上来气陆崇顿然失语,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再一次鸦雀无声,只剩挂钟滴答答响着,江娴没有一丝表情,眼角也不湿润,到了现在,她已经不会哭了,眼泪是最没用的,尤其是女人的眼泪良久,她放下融化了些的冰袋“找个靠谱的古董店,让伙计好好看看那幅画”她眼尾猛泛憎恨“看看那行字到底是原来就有的,还是后来添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