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看到了朱厌倒飞而出的身影。 “岩雀。” 电流声终于小了。 周庭沅也终于——终于能听清那人的声音。 “还活着就通报一声。”陆思辙说,“离远一点,这里交给我。” …… 周庭沅怔怔地望着屏幕。 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思辙驾驶着那架似乎还有点明显使用痕迹的制式机甲,向朱厌疾飞而去。 朱厌尖锐地鸣叫着,在半空中挣扎着稳定住身形。它短暂地从岩雀身上挪开了注意力,就和对付岩雀一样,横行霸道地撞碎了密集的小行星带,向着陆思辙高速冲来。 “收到请回复。”陆思辙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 然后,他也没等周庭沅回答。在朱厌近身那一刻,骤然抽出机甲上的激光剑。剑锋划过朱厌的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削起一片凌乱的碎片。 朱厌失去平衡,倒飞而出。 “……收到。”周庭沅如梦初醒。 头盔在撞击下滑了下来。他一手扶着头盔,一边寻找着机体躯干上能够使用的推进器,一边远离风暴中心,一边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情况。 朱厌的半条腿已经和身体失去了联系,因为惯性而在真空中不断旋转着。它猩红的瞳孔里弥漫上黑色的、血管状的纹路。 像是真的生气了。 诸怀的速度比较慢,但也跟了过来,挥舞着仅剩的触手和朱厌一同与陆思辙缠斗着。但陆思辙却把一架性能相对于专属机甲而言毫无称道意义的制式机甲挥舞出了专属机甲的气势。机身上架设的炮口不断地喷吐出耀目的光焰,将两只母兽打得节节败退。 光剑耀目,灼得周庭沅眼睛发烫。他无法从屏幕上挪开眼神,心中只剩下一点喟叹。 这才是驾驶员应该有的样子,在宇宙里驰骋,像永不熄灭的恒星一样璀璨。 诸怀的触手也逐渐一一被陆思辙斩断。它看起来比岩雀还要惨烈,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躯干。朱厌不断地嘶叫着,向陆思辙发动着攻击,但却始终无法伤害到他。 他并非防御滴水不漏,相反,这架偏攻击型的机甲防御脆得和纸一眼薄。 但只要朱厌靠近,陆思辙的激光剑便会极度敏锐地挥向它的方向。每一次,它都无法全身而退。 它枯朽的翅膀碎裂了无数片,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周上校,周上校?”那边郑舒元的声音也终于成功地传了过来。周庭沅听着,却只回答了一句:“什么?” 那边声音又被噪音干扰得混乱起来。 周庭沅操纵着岩雀躲得更远,听着朱厌的声音一点点变弱。而在朱厌的背后,诸怀似乎生出怯意,发出了一声鸣叫,而后便带着光秃秃的身子,转身就跑。 朱厌却不想走,它愤怒地叫着,孤注一掷地冲向了陆思辙。 而在周庭沅的视野里,陆思辙的机甲摄像头中,闪过一抹摄人的反光。 就在朱厌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激光剑绽放出比先前更加剧烈的光芒。迎着朱厌,陆思辙不闪不避,以周庭沅都未曾捕捉到的速度猛然将剑举起。 白光闪过。 隔着屏幕,周庭沅似乎都能听见那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这具人形机甲的腰身拉起一道满弓般的弧度。激光剑从下至上,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从朱厌的脚爪,一路毫无阻滞地到它的头颅。 然后,它就被这样切割成了两半。 激光剑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陆思辙收回手,机甲轻盈地上升,完好无损地穿过一片混乱的星系,悬在了周庭沅的面前。 他好像说了什么,但周庭沅没有听到。 两个人隔着一片寂静,只有间或响起的、噼啪作响的电流声。 第47章 细长的影子 对峙持续了几分钟,陆思辙便终于意识到什么似的,重新腾空而起,向着某个方向飞去。 周庭沅看了看导航,无视掉上面‘偏离航线’的警告,操纵岩雀跟上了陆思辙。 穿过两个星系后,周庭沅的视野里开始出现一座基地,看规模大约是一个中型后勤基地。随着两人的接近,基地的人早有准备似的拉开了牵引桥,顺利地将两人接了进来。 周庭沅的头盔又歪了。在岩雀终于停靠好,在基地里熄火的时候,他摘下头盔,向着传送通道外走去。 传送通道上刻着‘South’的字母。 不论怎么看,这地方都应当隶属于南方军区。 在驾驶室时还好,但一离开,周庭沅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手和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他扶着传送通道冰冷透明的墙壁,没走几步,就在另一端看到了陆思辙。 这人终于穿上了军装,锃亮的军靴在传送通道的隐秘幽深的光照下,闪着锋利的反光。 周庭沅扶着墙,向陆思辙一步步走去,而后在距离大约两米左右时,礼貌地停下了脚步。 “陆上将。”他清晰地说,“抱歉,刚刚通讯坏了,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正好在而已。”陆思辙的眼神里,冰冷不善的意味几乎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诸怀和朱厌都不是攻击性强的母兽,它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庭沅的眼睫颤了颤。 他有些晕眩,仍在能站得住的状态。但看着陆思辙,他只是笑了笑,苍白地说:“抱歉,我不清楚。” “不清楚?”陆思辙咄咄逼人地上前一步,质问道,“留下他们,只是为了维持南方军区边境的和平。你到底是怎么遇见它的?!” 周庭沅又摇了摇头。 他的脚下一软,重心不稳似的向前栽倒。陆思辙短暂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周庭沅一把。 周庭沅却受惊般猛地抽回手,膝盖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这一刻,真实的眩晕和脱力终于充斥在四肢和神经末梢。他抬头看向陆思辙,眼神涣散。 那还带着高速运转后温度的芯片已经不在他的手心里,而是滑进了陆思辙蜷起的手指中。 他看不见陆思辙的表情,只听见陆思辙的声音。 “周上校?” “你怎么了,周上校?” …… 在某种凌乱的昏暗中,周庭沅又记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的记忆里,小时候的自己仿佛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呈现出一种模糊又扭曲的、仿佛不存在一般的虚假感。 那天,以他哥哥考上了某个高级学院为理由,他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他,四个人一同踏上了前往首都星的旅途。他的哥哥很开心,年轻的alpha贴着飞船的舷窗,望着窗外缤纷绚丽的星云,对妈妈说:“妈,下半年我还想来玩,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