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复杂,万万没想到这人出来看风景,看的却是自己的墓地。 “你还真不愧是……沈明泽。” 他原本想说真不愧是正道魁首,忽而想起这人还是个魔尊。 人族、魔族,一界生灵,他全都护的好好的。 正道魁首四个字配不上他,思来想去,唯有“沈明泽”。 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神圣。 问天的语气似敬仰又似嘲讽。 他很想问问这人,有没有把他们当做过朋友? 如果有,怎么忍心什么也不说? 这人划了一道保护圈,将凡人修士连同他们四个一起装了进去,妥善安置。 可他凭什么替他们做决定呢? 他们是可以并肩而立的战友不是吗? 约好了同进同退,同生同死。 这人凭什么丢下他们,自作主张地让他们活着,自己一个人悄悄去死? 他们想和他一起! 他们巴不得和他共享劫数,巴不得替他执行计划。 倘若要遭天谴,那就一起好了。 倘若不得不堕魔,那也一起好了。 与至交好友一同,走正确的道路,便是死又如何? 他们求之不得。 可这人全都不在乎。 这人偏只要他们活着。 多过分,多自私。 凭什么只许他牺牲,只许他做英雄? 沈明泽将身旁的晏鸿竹往启润的方向一推。 晏鸿竹意识到了什么,死死攥住沈明泽的衣角,哭着祈求道:“师尊,我愿意,你拿我去献祭吧,我愿意的。”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可以死,让他师尊活下去。 启润接收到沈明泽的目光,手指一颤。 他捏了一个法诀,晏鸿竹便无法动作,不得不飘浮到启润身边。 “不要,师尊……”晏鸿竹眼神绝望。 这人救过他好多次,如今还要替他承受原本该他承受的宿命。 沈明泽对他温和一笑。 他曾想把晏鸿竹和闻景两个孩子留在小院,但料想他们不会听话。 而且,总要知道的。 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嘴里知道,倒不如他亲口告诉他们。 他们两人还有很漫长的生命,会遇到无数的人。 沈明泽只是其中的一个过客,路过久了,记忆也会慢慢淡忘。 总会走出来的。 沈明泽忍住喉咙间漫上来的痒意,轻叹一声说道:“如果你们不愿意动手,那……” 那他就只能引诱几个正道修士过来这里杀了他。 原剧情里说沈明泽被围攻而死,可没规定具体是谁杀死。 “那就什么?那就你自己自尽吗?”问天冷声打断。 这人对自己还真下的了手。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这人定会是自己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悄然死去。 明明做着救世的事,却又不打扰任何人。 多温柔、多伟大的计划。 除了他自己,没有委屈任何人。 席霄佩此时极度冷静,“谁说我不愿意?” 她微微侧转手中软剑,剑身被阳光一晃,潋滟出一道风华。 “你要以命救世,我不能阻止你,但我答应过会与你一起。”席霄佩说。 曾经是晏鸿竹时,她可以下定决心动手。 如今换成这个人,她也一样可以动手。 总不能让这人什么都做完了,她在旁边看着吧? 那就不能算“一起”了。 传言说,自杀的人魂灵带着原罪,下辈子会一生坎坷、波折丛生。 席霄佩从前不信,如今只怕万一。 “等一下,”启润声音带着颤抖:“一定得现在吗?不能再等一段时间……” 他还没来得及补偿他的师弟。 他还没来得及补上那亏欠的十年。 “今日就很好。”沈明泽笑着说。 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个世界的天道格外排斥他。 席霄佩看了看他,忽然问:“喝酒吗?” 她瑶池宫的好酒,这人好像还未尝过。 “啊,一个人喝酒挺没意思的。”沈明泽眉眼舒展,“席道友身上的酒可还够?” “够。”席霄佩自储物戒中取出一坛酒,丢给沈明泽。 沈明泽接过,笑了笑,又向闻景抛去。 闻景正垂眸失神,然而本能的反应让他伸手接住了酒坛。 他抬头,红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如同宝石,闪闪发光。 沈明泽温和地说:“闻景,我还欠你一件事,看来要欠很久了。” 他看出闻景心存死志。 这样不好。 他死后,这个世界任务完成,规则拓展延伸完善,会有更多新奇有趣的事等着闻景发现。 闻景定定地看着他,缓慢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要等多久?无非是整个余生罢了。 这人要了他一朵守拙花,还要他遥遥无期、经年累月地等待。 好没有道理。 他怎么会做这么不划算的交易? 晏鸿竹被启润的灵力锁住无法动弹,以两人的实力差距,晏鸿竹就是拼了命也不可能挣脱。 可就算不能也要拼命。 晏鸿竹用自己的灵力一遍一遍地冲刷这把锁,两相对撞,气劲迸开,只能伤到自己。 他的灵力是沈明泽亲自传授。 这人为他刻了一个法诀,带他引气入体,领着他上长生仙途。 晏鸿竹想起论道大会上,这人到来时千万修士俯首而拜。 那么多人期待他,那么多人敬仰他,那么多人盼着见他一面。 这人是正道魁首,怎么能够轻易牺牲? 明明有他这个更好的人选不是吗? 一个无足轻重的筑基小修士,死了便死了。 于是晏鸿竹又想起自己曾无数次暗自期待这人的死亡,恨不得这人魂飞魄散。 他顿时心如刀绞。 他不是好人,更不是好弟子。 愚昧无知、背恩忘义、狼心狗肺…… 所以他根本不值得珍惜! 就用他献祭,就让他牺牲,这人得好好活着,这人应该好好活着。 “晏鸿竹?”启润发现晏鸿竹把自己折腾的满身内伤、奄奄一息,他无可奈何之下把对方打晕。 晏鸿竹蜷缩着倒在地上,昏迷中仍在哭泣。 沈明泽叹息一声。 席霄佩又取出几坛酒掷出,不多时,在场每个人面前都浮着一坛。 她每次给沈明泽酒,这人总是又转手给了别人。 还当着她的面,坦坦荡荡,气人的很。 这次所有人都有份,这人总能收下了吧? 问天充满暗示:“普坤大师是不能喝酒的。” 他抱着自己那一坛,眼神还要在普坤的酒上徘徊。 一如他之前从沈明泽手里骗酒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