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时,不敢置信地猛然抬起头。
下一秒。
整个人就撞进了一双熟悉到梦里都会经常见到的眼。
这双眼和它的主人一样。
眸如星子,温柔入骨,如有魔力。
只需静静看着,不用会说话似的笑,就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永远沉溺其中。
余曜脑海里“嗡”得一声。
一瞬间仿佛万千烟花轰然炸开,北半球的壮丽极光掠过极地,斑斓彩虹架起了半边天桥,通往无垠虚空里唯一一处光亮,眨眼又归于空白一片。
“二哥?”
少年如梦呓般轻声唤着,在梦到过很多次的场景里,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海浪的涛声掩盖住了心跳加速。
只有酒店外墙上的彩光暧昧不明地照亮狭小的一方天地。
余曜想再喊一声二哥,确认自己没有做梦。
祁望霄抓住他衣角的手却一下松开坠落。
余曜伸手去接,没有接住,心湖里刚刚漾起的那点涟漪,啪嗒一下就碎了满地。
他和终于睁开眼,眸色却少了一抹清明的青年对视,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一阵又一阵夜间湿冷的海风袭来,脚边的黑猫团子喵呜喵呜地蹭了裤管好几下,少年垂在身侧的指尖才蜷了蜷。
“医生说植物人也会睁眼。”
余曜自言自语着,背靠着落地窗的玻璃,音色难得喑哑。
【但大佬之前并没有睁过眼!】
7878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替祁望霄正名。
要不是系统保密规则的限制,它都想摇晃宿主说清楚。
这是明显的恢复症状!
是祁望霄冒着可能留下后遗症的风险,宁肯先只兑换部分积分,只为了让鱼鱼安心,知道他快要回归!
气死统了,鱼鱼怎么在这种事情上一点都不敏感,明明他平时的洞察力敏锐得吓人!
7878槽多无口,终于明白了人类所说的有苦难言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真的憋死统了!
统就是说嘛,大佬压根没必要钻空子弄个什么邀请函,简陋不说,还被鱼鱼误会了。
7878精密的数据都快要被绕晕了,不懂祁望霄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余曜或许懂,但此时却没有想到。
他缓过了上至天堂下至深渊的剧变心绪,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出门就敲响了医护人员的房门。
正在吃饭的王医生听说病人睁眼,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就领着助手跟余曜回了房。
开灯细细检查过后,脸上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论理说,植物人睁眼很常见……”
他用一句话粉碎了余曜仅有的侥幸。
可紧接着,又给了少年仿佛触手可及的希望。
“但祁先生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的,他出车祸时伤到了中枢神经,一直没有出现睁眼之类
的情况,这应该也算是好转的迹象吧。”()
王医生越说也觉得有可能,转身回去给祁家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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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本树和秋聆歌在门口探头探脑,听到这话时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小余,饭要凉了。”
戚本树壮着胆子喊,还用眼神示意秋聆歌去拉人。
余曜却先开了口,“现在几点?”
他忘记了自己手腕上就戴着表。
秋聆歌看了看表,“七点三十六。”
余曜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这才从湮没思维的情绪里彻底挣脱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表,又确认了一遍。
“我不吃了。”
少年转身去推轮椅。
戚本树急了,“不吃哪行啊!人是铁饭是钢,你今天也没少运动量,不吃不饿吗?”
余曜想了想,从冰箱里拿了只面包,叼在嘴里,含糊道,“我先将就一下,等一会儿回来了再吃。”
“欸!”戚本树叹气,不太满意。
但谁能拦得住人。
余曜很顺利地出了酒店。
已经收到消息的祁家保镖已经把车开了来,帮忙把轮椅抬上来后座。
“去海边吧。”
余曜现在是真的好奇了,那张粗劣的,简单到不像邀请函的邀请函,到底是想让自己看什么。
车子一路畅行无阻。
p国的生活节奏慢。
傍晚时没有华国大都市随处可见的晚高峰,他们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开到了附近人最少的海滩。
这里海水拍打的不再是细腻如玉的白沙,而是突兀耸立的礁石。
噼噼啪啪的海浪不停地涌上来,撞上、抚摸、戏弄着海滩上沉默的黑影,留下珍珠般闪着光的浮沫。
余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轮椅碾碎了好几枚被大海抛弃掉的贝壳。
还有九分钟。
少年看了看表,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车边的两名保镖站得笔直,很有职业道德地警戒四周。
其实也没什么可警戒的,四周渺无人烟,和不远处热闹欢声的夜浪沙滩判若两岛。
正常人都不会来这里。
没有温柔的海浪和美丽的沙滩,也没有一丝人气,就像是没有开发的荒地。
余曜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不过他从清醒过来后就看得很开。
冲浪世锦赛告一段落,前往纳扎雷峡谷的船票也已经定好,自己只是抽出一个夜晚来履一个不知道是谁邀请的约,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是真的被戏耍了,白跑一趟……
也不算白跑吧。
余曜轻轻抚摸着轮椅的扶手,眸子望着的是海浪奔涌的方向,难得有了想说上几句的冲动。
“其实我也很喜欢冲浪。”
少年神色变得柔和,温温和和地跟轮椅上的人说道,“不止是因为任务的缘故。
()”
“我学过单板(),学过滑板☉[((),早就想要试试和它们一脉相承的冲浪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有遇到需要做冲浪任务的世界而已。”
其实在竞技部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除去总要输给不如自己的主角,更多的时候,余曜觉得自己失去了自己人生的选择权,如同一只被提着千丝万缕的剧情傀儡。
“我有很多运动想学,有很多地方想去,但总不能如愿,只好安慰自己现在学的东西,自己其实也很喜欢。”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
少年在体育方面异常博爱,除去纯力量类的不太感冒之外,技巧型的运动他都相当感兴趣。
当然了,如果这些运动能够刺激些更好。
最好是能徘徊在生死一线的。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活着。”
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纯粹到只能听见血管里血液沸腾的声音,宛如水手传说中塞壬的蛊惑,足以让人忘怀生死。
只可惜每次都要输的命运是根勒住他拥抱悬崖的最后绳子。
虚幻与真实,隔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壁垒,无数次的突破失败让少年日常挫败,不满积攒如山。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在最后一个世界,任性无比地用倾尽全力的2160赢走属于主角,不,本该属于自己的金牌。
他为了这一次的任性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时至今日,都没有后悔过。
“其实我那时在想,即使死掉也不是很可惜。”
如果这条命本来就是被摆弄着的,那还不如不要。
最后关头的放弃才是真正的嘲讽。
喏,我能做得到,但谁规定我就一定要这样做。
余曜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骨子里透着任性到可怕的疯劲儿。
“不过总扒皮也比我想得还要扒皮。”
余曜想到自己意外回到原生世界的震惊和惊喜,想到自己听到积分被扣完的果然如此,至今都有点想笑。
只不过回忆就到这里为止了。
余曜本来也不是喜欢回头看的人。
只是今天情绪大起大落,难免想得多了些。
余曜看了看还差半圈才能嘀嗒到12位置的秒针,四下张望着,还没有忘记握住祁望霄被冻得发凉的手,静静等待着八点整的到来。
少年其实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其实并不想死。
生命之所以可爱,在于有无限的可能,只有活着才能改变,只有活着才能见到自己深埋心底,一直想要见到的人。
但是在二哥面前,为什么一定要全说实话呢。
余曜很平静地想。
只有会哭的孩子,才能有糖吃,不是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长年累月都放着几枚橙子味的硬质糖果。
廉价,常见,却因为给的人特别而被赋予了特别的含义,从此成为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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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针指向了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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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曜如受召唤般抬头望向海面。
一阵阵海风袭来。
遥远的天水交际线上,苍茫云海被风吹开,朦胧夜色中,豁然跳出一轮皎洁如玉盘的圆月。
今天是阴历十五还是十六?
余曜下意识地想,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被海上的明月清辉所吸引,挪不开视线。
福至心灵的,他突然明白了那封邀请函想要传达的意思。
是一句华国人都读过的诗词,常常出现在与中秋节日有关的各种时机和场合。
曾经某个世界里,有人教他临帖,边写边用好听到让人心尖打颤的柔和语调,一字一句地拿这句话安慰着他,许诺他们一定能够回家。
久远的回忆浮现一瞬。
余曜望向目光所及之处。
墨蓝夜空里,满月的光洒下,轻纱般笼罩世间万物。
海面上铺满着浮动不定的光,少年的眼底里沉下去的光点也一个接一个地重新浮现,摇曳、攒动、闪烁,汇聚成璀璨温柔的星湖。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余曜终究还是念出了那句诗,也握紧了祁望霄的手。
他同那双缀满月光后终于有了几丝原本神采的温润眼眸对视,其实很想问出口。
海上的明月已经升起来了,二哥你会很快回来吗?
但答案已经在邀请函里的海上月夜景中了。
真好。
余曜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安心处。
他在海边一直待到了后半夜,才没事人一样回了酒店,在教练和师兄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吃饭,睡觉,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纳扎雷峡谷。
四十米高的惊涛巨浪。
余曜上船前望着高大的三层游艇船身,突发奇想,这要有多少只船,才能垒出这样的高度?
真的有人在这样的巨浪里活下来吗?
少年的眼一下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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