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都不松口, 逼急了,王夫人拂袖一句:“再不嫁,你闺女可就嫁不出去了!” 衣老爷艴然:“我女儿如此聪慧, 怎会无人可嫁?真嫁不出去, 大不了我养着她!” 王夫人愤愤不平,以前也没见他多关心这女儿, 如今倒好, 翻脸比翻书快。 但衣老爷也是一时气话,在他心底, 女儿到底不抵儿子,总归还是得出嫁的。令他欣慰的是,王氏虽溺爱儿子,到底没把他养废。 卿云这孩子虽对经商索然无味,却嗜书如命, 出口成章。不久前参加州府乡试,更是高中第二, 如今成了他们衣家几代来第一个举人。 为商虽享富贵, 却比不上为官更耀门楣。衣老爷甚至在家中办了大宴, 给儿子接风洗尘。 宴席当日,四方宾客恭贺讨好, 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这宴席由阿窈一手操办, 自然她也不得不出席。 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正躲懒时却忽听外面一阵吵闹。 一个小丫鬟办事毛手毛脚, 端茶时不慎摔了杯子, 洒了客人一身,叫小丫鬟吓得直哆嗦。 管家见了正欲训斥,阿窈叫丫鬟清干净摔碎的瓷片,替她向客人致歉道:“这位公子,不如我带你去后面换件衣裳?” 那客人是个年轻俊朗的锦衣公子,见阿窈一眼,眼底便掠过一丝惊艳。 阿窈再问他一遍,那公子回过神,揖了一礼,“要的,烦请姑娘带路了。” 路上,公子时不时向她投来一瞥,似是想与她搭话又不敢唐突佳人。 衣轻飏在识海里盘腿而坐,捂住一边牙。 牙疼。有点话本子那味道了。 阿窈兴致缺缺,待那公子换好衣服出来,又秉公领他回去。 在那公子愈感挫败之际,又一年轻公子自远处奔来。 “致远兄,你跑去哪了?可叫我好找!”那年轻公子怨道。 阿窈看着来人,眼底淡淡浮过一丝意外。 这人她见过,可不就王氏那宝贝儿子,她弟弟吗? 衣卿云也注意到一旁的她,怔了怔:“六姐?” 那公子眼前一亮:“这是你姐姐?” 衣卿云介绍:“这是我六姐。六姐,这位是我挚友傅泊明,表字致远。致远兄是与我同科的举人,州府人士,受我邀约特来我们家中做客几日。” 阿窈随意地点点头:“很高兴认识傅公子。后面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她走了很远,傅泊明目光还投在她身上。 本以为不再会有交集,没曾想,当夜家宴便再遇了那位傅公子。 自几个姐姐先后出嫁,家宴拢共没几个人,作为衣卿云挚友,傅泊明自然被请上筵席。 王夫人对这位州府来的傅公子出奇热情,直劝他多吃点菜。傅泊明温文知礼,做客旁人家中亦不卑不亢。 阿窈冷眼旁观,心道这傅公子定是家世不凡。 但这又与她无关,满桌的烦闷客套让她巴不得插翅飞回去,和姑姑自在闲聊,自在吃菜。 衣卿云道:“娘你快别劝了,致远兄的碗都满了!” “娘这不是高兴嘛。”王夫人笑眯眯,“你出门在外,好不容易交到个能带回家的朋友。” 却不知衣卿云想到什么,吃着吃着,也没饮酒,两颊倒先绯红了。一直冷眼觑他的阿窈注意这点,有些纳闷。 那傅泊明忽然问:“六姑娘,吃这么少,是没胃口吗?” 被点名的阿窈一怔,低头装老实:“我向来没什么胃口,劳公子挂心。” 王夫人冷声:“傅公子,你莫管她。她病怏怏的,胃口向来那样。” 傅泊明温声道:“我祖母也久病榻上,胃口不大好。但大夫说,该吃的还得吃,六姑娘万不可任性行事。” 这话便有些太过关心了,连一直埋头吃饭的衣老爷、衣卿云都不由抬头,怪异地看了眼傅泊明。 衣老爷的目光,闪过些意味深长。 衣轻飏在识海中哂笑。人小姑娘当然会吃,回家吃。 但这话,阿窈不会傻到明言。 她只笑了笑,客气道:“谢谢公子关心。” 随后仍我行我素,象征性戳几筷子。 家宴结束后,阿窈便将傅泊明这人忘了个一干二净。若不是王夫人突然办鸿门宴请她,她险些忘了这号人物。 当时二人正饮着茶,王夫人没头没脑来一句:“昨日傅公子回州府了。” 阿窈默默啜口茶,心底却纳闷傅公子回家,关她何事? 王夫人随即语出惊人:“昨夜他向老爷提了亲,今日便回去请示父母了。” 阿窈勉强收好表情,斟酌词句:“他好像只见过我两面?”连这两面,她都有些不确定。 王夫人意味深长:“不是有那句话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嘛,况六姑娘你又生得这般姝丽。” 从对头这儿听到这番话,鸡皮疙瘩简直掉一地,她不动声色,笑笑:“父亲他同意了?” 王夫人打什么主意,她门儿清,不过以前都有她爹挡着。 果然王夫人神色微凝,她心下便有了断定。 王夫人冷下声:“一旦傅公子请示了他父母,到时也容不得老爷同不同意。” 这话?傅公子来头不小哇? 王夫人下一句便揭了底:“六丫头,劝你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你知那傅公子是何人吗?他父亲可是淮扬知府,母亲乃当朝郡主,嫁他为妾,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嘶…… 这下可算明白她爹为何不同意了。这老头定是不满妾的名分,否则上赶着就把她嫁了。 她爹也是贪心不足,任谁看来,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儿家妄图做傅家正妻,与痴人说梦无异。 这么想,唯一满意的倒是阿窈,妾很好,他爹不答应更好。她从未有过嫁人的念头,更不敢设想余生屈居他人之下,依附他人而生。 可,若是那位道长…… 那位救命恩人…… 在衣轻飏歪头打哈欠时,那股少女的悸动猝不及防涌进心头,叫他心跳也跟着加速。 他摁住心脏的位置,在这股莫名的粉色悸动中,好像与前世的自己重逢。 若是道长…… 小姑娘想,她是愿意的,上赶着嫁出去的愿意。 只是…… 如二姐所说,世上哪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否则这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求不得,那么多的意难平? 阿窈不再多想,每日仍默默去店铺打理生意。 一月后,傅泊明迟迟归来,却不料他去府上提亲,许的是正妻之位。 衣老爷、王夫人第一反应不信。可登门提亲的还有傅泊明的母亲,那位高傲贵气的郡主。 这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衣老爷大喜过望,果然不负他女儿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