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他的推测,不排除他的确是回到了过去。只是这种猜测,能很好地解释为什么封存得好好的神器和怨灵会莫名其妙跑出来。 而且,让衣轻飏更确信自己这一猜想的是,他的怨气——他上辈子放进去的怨气居然也在神器中。 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那么是谁?是哪股力量连世间万物都可以重建,却又无法对付这些上古怨灵?是无法,还是不愿? 衣轻飏唯一想到的,便是天上的神明。唯有至高的神明,才拥有这股至高的力量。 他正盘坐在被窝里托着下颌冥想着,忽然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响动。 谁?! 衣轻飏一个翻身,将被子麻溜地裹上身,将自己和太虚镜一起紧紧盖住。 他脸被瓮在被子里,清晰地闻到了被面上那股淡淡的熏陆香。这终于让他再度清醒意识到,自己现在居然睡在大师兄的床上?这可是哪辈子都没有过的事啊! 熏陆香寒得沁人,是道观常点的清心香。大师兄常年于观中打坐静心,这香气是自然而然沾染在他身上的,甚至构成了他本人的一部分。 但不能否认,睡久了的被窝却又极其温暖。 矛盾,就像大师兄这个人一样矛盾。 虽然心里想东想西,衣轻飏却一直拿耳朵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那步伐很轻,几乎悄无声息,就连衣轻飏都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挨近了床榻,然后忽然伸进来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脚踝。 脚踝是很敏感的位置,衣轻飏另一只脚差点下意识蹬出去,但他在被窝里浅浅吸了口气,憋住了。 因为他不仅察觉出那步子与谁比较接近,而且也反应过来,除了大师兄自己,没谁能在半夜闯进云台的院子。放眼整个道门,都没谁有这个胆量了。 但猜到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衣轻飏自从被云倏攥住了脚踝,整个人都很懵,懵逼的懵。 大师兄要干嘛?难道—— 他发觉我在对着太虚镜神神叨叨,终于认定他这个小师弟有毛病,忍无可忍,半夜要把我丢下山了?! 然而,指尖轻轻抹着冰凉的药膏揉在他脚底,把他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扯了回来。 衣轻飏:“……” 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擦药? 衣轻飏生平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摊手)在自己房间还像做贼,除了大师兄也是没谁了。 第13章 大师兄|四 但别说,抹得还挺细致的。 平时看不出来啊,大师兄手还挺巧的。 云倏将小孩脚轻放在自己膝上,细致地抹完这只,又坐在另一边去换上另一只。而衣轻飏历经开始的震惊、叹为观止、敬佩之后……已经快舒服得睡着了。 大师兄半夜亲自擦药按摩,这待遇谁有过? 别说,还挺美的。 衣轻飏就这样美美地睡着了,连云倏多久走的都不知道。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睡得这般熟。 都说小孩子的情绪是最敏感的,衣轻飏现在变成了小孩子,情绪也比以前敏感多了。 上辈子他和大师兄怎么处的?非常之简单,也非常之枯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正经的大师兄和小师弟,再没有别的了。 上辈子因为一开始云倏不让他上山的缘故,衣轻飏小心眼地记了仇,和他大师兄一直不太亲近。 后来因他剑法课不及格,大师兄亲自指点了他几年剑法,衣轻飏也渐渐改变了对他大师兄“独断专行”的第一印象,转而变得同众弟子一样敬仰他。 只是仍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后来也和大师兄一起出门有过几次历练。但都是大师兄带队,领他们一干师弟师侄出去,两人甚至都没有过单独交流的经历,大多数情况都有第三人在场。 再后来则更简单了,大师兄在一次历练归来后忽然闭关。大家都说他要准备历劫飞升了,可这一闭关就是整整五十年。 五十年,外面一切早已天翻地覆。五十年,衣轻飏叛出了师门,报复了正道,还杀上了养他育他的清都山,道门第一次联合起来围剿浮幽山。 而大师兄在那一天出关,也意味着他们的师兄弟在那一天做到了头。 那一天就像被赋予了魔咒。 在那一天他永远地失去了大师兄。也是在那一天后,他开启了恶的循环,不断地在失去,失去,永无止境地失去。 直到最后孤家寡人,也机关算尽,还是落得个害己又害人。 那药见效很快,第二日清晨衣轻飏揉着眼睛醒来时,脚上磨出的泡已全消了。他换上床头熟悉的清都山白蓝色弟子服,打开房门,走到廊下,朝着中间堂屋的位置伸了个懒腰。 辰时已过,大师兄早就起了,堂屋里空荡荡的。 衣轻飏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回到屋里,环视了一圈大师兄的房间,瞧见靠窗的案上放了些果子和点心。上辈子他就没见过大师兄怎么吃过东西,更别说点心一类的甜食了,想来是留给他这个凡人小孩当早饭的。 衣轻飏随意坐在案上,翘起二郎腿,拿起个橘子边剥边想心事。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大师兄对他好像……温和了一点?至少他上辈子从没有过大师兄亲自擦药的待遇。 衣轻飏剥完那个橘子时,甚至想到了大师兄是不是也拥有上辈子的记忆。可看起来呢……又不太像,感觉是有差别,但差别又不大。 大师兄是有秘密的,衣轻飏确信这一点。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和大师兄的接触都太少了,少到衣轻飏根本无法窥透大师兄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正对着他的窗扇在这时被山风轻轻吹开,接天云涛中传来一道空灵的鹤唳声。 一只头顶鲜红,白羽黑尾的仙鹤从云中飞来,落在窗外的石缝上,长长的脖子探进来,歪着头似乎有点奇怪——怎么今天屋里换了个人? “灵芝!” 衣轻飏恍如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跳下桌案便想去摸摸它头上的那搓红毛。可惜忘记了自己现在的五短身材,踮高脚尖也只能抱着个脖子。 灵芝连叫了几声,有点被这个凡人小孩吓到。但小孩身上有容与君的味道,灵芝没敢把他甩开,只好偏下头先任他抱。 衣轻飏拿小脸不住地往它鹤羽上蹭,不住絮叨:“灵芝,你今年才几岁啊?我想想,二十?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呢,哦!我忘了,你是个小姑娘呢……” 灵芝豆大的小眼睛里充满迷惑,搞不懂这个凡人小孩怎么这么自来熟。可它肚子实在饿了,瞧了半圈也没看到平时的饲主,只好歪头轻轻用喙啄了他背一下,又叫了几声。 衣轻飏想起来了:“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