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衣襟就说:“赵敛!你我同为周臣,怎可放纵妖邪把持朝政!你家世代为官,不知道女主称制的祸害吗!” 赵敛低头望崔伯钧渗红血丝的眼,淡淡说:“一夜未眠吧,崔官人?看来你已经疯得连做人之道都不知道了。”他用力圈下崔伯钧的手,拧到一边,“好铮臣,官家知道你的忠心,一定会好好赏你。” “为了殿前司那一点兵权,你就真的将大周的江山社稷抛之脑后吗?你情愿依附一个女人,也不肯将国政交到仁义之士手中!”崔伯钧深感不齿,他另一只手指着赵敛的鼻子,“为了私仇,你全然不顾大周!你这是造反,你这是谋逆!” 赵敛发力,手几乎要握破崔伯钧的手腕:“仁义之士,难道是在说你自己?崔伯钧,你也配?” “你知道辛氏称制的后果吗?!” “我知道你把持朝政的后果,就凭这一点,你,你和曹规全,永远都别想推谁上位!”赵敛甩开崔伯钧,“好铮臣,先把兵权交了,再来和我说话吧。” 崔伯钧脑中热血涌上来了,他身后有许多嘉王党的大臣拥住他,指责赵敛的狼子野心。他自然也有底气了,对着将走下台阶的赵敛大喊:“乱臣贼子!败坏祖宗基业,拱手将大周政权送给一个女人!我崔伯钧是官家的臣,是李家的臣,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周的基业毁于一旦!” 果然有人齐声高呼:“我们是李家的臣!我们是李家的臣!” 带着灰尘的风萦绕宫城,各人衣下都嚷着萧瑟的秋风。崔伯钧对着赵敛的背影咬牙切齿,他看见赵敛幞头划破了斜射的日光,而他的影子落在地砖上,暗而狭长。 兵权……崔伯钧咽了一口唾沫。 兵权绝对不能交出去!他怒气冲冲跑出宫,直向殿前司而去。 李祐寅的病越来越重,到今日,已经不能进食了。 韦霜华叫他,给他一勺一勺地喂药,但汤药只能润唇,不能入嘴。 福宁殿泡在药罐里了,哪哪都能闻到药味。李祐寅也泡在药罐里了,他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沾染药的苦涩。 “官家……”韦霜华泪眼婆娑,他还在尝试着给李祐寅灌药,可是药只能顺着李祐寅的嘴角落下来,淌在被子里。 “韦先生。” 韦霜华回头去,望见是刘梦恩,忙起来作揖:“刘都知。” “先生一夜没睡,回去歇歇吧,我来替你。” “你?”韦霜华不放心地回头去看官家,说,“官家这样,我实在是不放心离开。” 刘梦恩却说:“先生若不好好歇息,晚上又如何照顾官家呢?白日里有我,你放心吧。” 韦霜华以为刘梦恩所言有理,便把药递给他,还嘱咐了很多话。 刘梦恩一一点头,目送韦霜华出去,又叫福宁殿的所有宫人都下去。 他捧着药,蹲在病床前,哝哝念道:“官家,天要变了。” 他擦干净李祐寅的嘴,在他耳边一直说,“十娘天子,官家,元清宫说‘十娘做天子’。”他掐着李祐寅的肩窝,“官家,您再不醒,便又有女人要来抢您的位子了。官家,十娘要做天子。” 李祐寅虽病着,却听不得这样的话。他竟然有反应了,动着眼皮,呜呜说:“十娘……” “是辛十娘,官家!” “辛……”李祐寅的眼眯成一条缝,他艰难地将眼珠转向刘梦恩,吭道,“十娘……天子。” “元清宫说‘十娘天子,旦迎明朝,戈除旧符,恨恭新桃。’官家,辛氏代您罢免了崔官人的兵权,私自代诏罢黜了冯官人!官家,您再不出来,这大周,就要姓辛了。”刘梦恩握住李祐寅的手,说,“皇后要乱政,有谋逆之心,官家!” “皇后谋逆?”李祐寅睁开眼,用尽全力支起身子,“乱政、谋逆……皇后……” 刘梦恩说:“官家,皇后要挟持太子控制朝政,您再躺着,大周就要姓辛了!官家,你醒醒吧,你醒醒吧!” 李祐寅喘不上气,指甲抠住刘梦恩的手背:“十娘……做天子?” “官家不知道吗?张元熹、林珣,还有雷孝德都是皇后手里的人了!还有掌兵权的赵敛,都是皇后党羽!皇后私自改了您的口谕,罢免崔伯钧的兵权,要将殿前司所有的兵都给赵敛!她是想用殿前司的兵造反,官家,女人乱政至此!” “放肆!”李祐寅摔在被子里,“放肆……放肆!” 刘梦恩说:“皇后行为至此,官家,臣为忠臣,曹相公也为忠臣,求替官家清除逆党,以清君侧!” “去……把皇后……叫过来……” “是皇后想杀您啊!官家,您怎么能见皇后!” 李祐寅脑子昏昏的,不能做思考,只知道皇后想要造反。他病得再重,也不准任何人踩在他的头上! “皇后谋逆……叫……” 刘梦恩旋即试探:“叫曹相公平逆党?” “平……”李祐寅猛地咳嗽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 刘梦恩马上给他拍背:“官家,要来不及了!官家,叫曹相公摆平逆党。” 李祐寅没什么意识了,神情涣散,双目无神。他跟着刘梦恩说:“叫曹相公……摆平逆党。” 诏书随即就下来,刘梦恩抱着李祐寅的诏书就往宫外狂奔,想要快些交到崔伯钧手上。 而福宁殿里,李祐寅还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怔怔去看床顶的帷幔。他头痛欲裂,浑身无力,脑海里却只有那一句“十娘天子”。 十娘……十娘。不应当是“十天子”吗?怎么又成了十娘。十四年前是赵仕谋要做天子,现在是辛明彰要做天子。 “官家!” 李祐寅隐隐听见哭声,转眼去望,是韦霜华跪倒在他床边。 “他们说……”李祐寅伸手过去够韦氏,“他们说皇后要造反……有没有……有没有这回事?” 韦霜华不敢欺瞒李祐寅,他如实说:“今早,皇后是代官家罢免了尚书右丞,又褫夺了崔管军的兵柄,将殿前司三支上等禁军的兵权全部给了赵官人。” “混账!”李祐寅扯住悬在床沿的被子,“怎么能……把兵权都给赵敛?!” 他气急攻心,想要再坐起身,却一点使不上力。他抓着被角,呜咽道:“混账……混账!”说完最后一个字,登时口吐鲜血,昏迷在床。 韦霜华声嘶力竭地去叫御医,一步都不敢离开官家了。 * 步军司衙门里,谢有棠匆匆来告诉赵敛:“叔叔,我听说殿前司有动静,崔伯钧正在点擒虎军人数,说是要准备交接兵权。” 赵敛正低头写奏疏,漫不经心说:“他是要交接兵权。”话毕,他拿笔的手一顿,问,“这几天晚上是不是你在北武门当值?” 谢有棠说:“是。” “今晚皇城司是谁守门?” “这几日都是刘都知,其余几位勾当皇城司的内侍都在侍疾,纪叔叔前几日才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