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千年万年都消不掉的。他好歹要做做样子,表明自己确实是努力了的。 “二哥做了官家,再也不能任性妄为了。” 李祐寅突然想到娘娘和他说的话了。他还想到他和娘娘保证的那一句:儿子会做个好官家。 可现在他陷入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还算不算是一个好皇帝呢。 快到天亮,他才拿了那支朱笔。 他决定要征西北,不能把祖宗的地送给别人,就当是装个样子也好。于是批复了谢承瑢的札子,又喊林珣、雷孝德、张元熹三个主战派退朝后来崇政殿奏对。 他说他要征西北,三人都一言不发。 “不说话,那是征还是不征?” 林珣直言:“臣想问官家,调哪里的兵去征西北?” 李祐寅说:“当然是珗州的兵。” “珗州到秦州,一千八百里。大军全速前进,要两个月。到两个月后,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 李祐寅烦得把案上的纸卷成一团:“那你说,怎么办?” 张元熹说:“臣以为,先谈再打。谈,不是为了谈,是为了等候时机。” “可若使此阴谋诡计,岂不是不义?” “西燕先行不义之事,官家又怎么说自己是不义呢?官家现在已经派了人去和谈,尽量将日子拖长一点,等征西军到。到了,就打,让西燕措手不及。” 雷孝德问道:“这可不就是诈降吗?” “就是诈降。” 林珣颔首说:“臣以为可行。” 总算有个能叫臣子同意的事儿,李祐寅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提起来:“征西北,怎么征?谁去?纪阔能去吗?” “纪管军年纪大了,去不了。”林珣直截了当地说。 “老将之中,唯有谢祥祯能堪重任。”张元熹道,“官家,谢祥祯原先因与贱籍女子通婚而被罢官职,今复用,不过是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是好事。” “将功赎罪”四个字,忽然把李祐寅原先的一切烦恼都打散了。他坐直身来,念道:“将功赎罪,将功赎罪。”他大喜,“正是将功赎罪。谢承瑢也当将功赎罪。” 当夜,他就把出征西北的将领定下来了。 征西共两路军,一北一南,北路军主力为神策军,主帅是折罪的谢祥祯,副帅为谢忘琮;南路军主力是控鹤军,主帅是刚刚升为马军司都虞候的贺近霖,副帅为谢承瑢。 他还在担心谢承瑢会不会造反,就派了两个人看着他。一个是御史中丞刘宜成,任延州安抚使;另一个是崔伯钧,任征西南路军监军。 【作者有话说】 小谢是真的病得很重,他这个身体状态是完全不能出去打仗的哈。李祐寅派他出去也有自己的私心,懂的都懂。 明天还有!榜单任务一万五真是更得要吐血了,别觉得刀就不看奥!这样我会伤心(? ?︿ ) 第164章 五一 不绾离别(三) 出征西北的告身传到谢宅了,谢祥祯抱着告身看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一个时辰,他终于把告身收了起来。院子里的花都谢尽了,谢祥祯乌黑的瞳孔里映着一堆绿叶。 谢忘琮站在门边,她知道官家的意思,无非是想榨尽谢家的最后一滴血。父亲年纪大了,体力战力都跟不上年轻人;弟弟身负重伤,提枪就喘,更不要说负重前行一千余里了。可虽如此,他们还是要前往西北。 夜里,她去偏院去看穆娘。自把穆娘接回来后,她一直都没有替穆娘找到好去处。马上她要出征,归期未定,又或说未有,到时候穆娘一个人在京城怎么办呢?谢忘琮找不着地方,后来还是王重九替她寻了一个好去处,要把穆娘送到王重九的家乡黄州。 “黄州无乱,民风淳朴,总比珗州好些。”王重九说。 谢忘琮以为甚妥,就派人去护送穆娘。 她把所有的事都托付给了家里一个会武的小厮,又买了一匹温顺的马,打算给穆娘带走。 三月二十七的清晨,谢忘琮送穆娘出城。一路经过通和门,再到珗州郊外的长亭。路很远,马蹄哒哒哒的不停在走,穆娘依旧穿着那件柳色的裙子,头戴一顶帷帽,与春色长柳完完全全融在了一起。 谢忘琮眷恋不舍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怎么都移不开。 长亭已经到了,谢忘琮不能再走了。还是她自己要停下来:“就送到这儿吧。” 穆娘轻掀起帷帽上的白纱:“好。” 谢忘琮摸向自己的衣袋,抽出之前穆娘送给她的帕子。她为什么会收下这个帕子呢,其实她心里是明白的,但她又不想太明白。眼下穆娘要走了,她也不能再占着这块帕子了。 “我不能白收了你一张帕子。”她说。 “我也没有白送给你。”穆娘把帕子摁回去,“娘子救了我一命,一块帕子就算得了什么呢?”她想了想,还是说,“难道我与娘子的情谊,都抵不上一块帕子。” 谢忘琮笑起来:“你就当我没说过。” 穆娘放心了,她舒了一口气:“我与娘子,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 谢忘琮说:“若我以后去黄州,应当能再见。” “娘子是有抱负的人,留在珗州,那是最好的了……到黄州来,我们都会伤感的。” 穆娘还不太会骑马,上马的时候还坐不稳。谢忘琮立即扶住她的手腕,二人相视,却又有很长、很长的难移。 “去了黄州,我们就很难再见了。”穆娘说,“不知能不能寄信给你?” 谢忘琮颔首:“当然可以,若是我不忙,一定会给你回信。” “一言为定。” 差不多要走了,又有风吹飖起帷帽上的纱。透过那一层模糊的白纱,穆娘望见谢忘琮英气的脸。 和淡春风不解人意,无情烟柳难系行人。人生诸多离别,却不是三言两语能挽留得了的。 没走几步,穆娘忽然掉转马头,深情道:“娘子,其实……其实我有一直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像某个人吗?” 谢忘琮有话噎在嘴边,没敢说出口。 穆娘说:“如果是,也没关系。我承了那个人的恩,将来,也要报答那个人的情。”她低头,假装不在意地抚摸马的鬃毛,“我知道你的名字,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喊一喊你。” “你知道我叫什么?” “叙姐。”穆娘抬起头,微笑着看她,“我知道你叫叙姐。” 谢忘琮眼涩得要落泪:“她也会叫我叙姐。” “叙姐,叙儿。”穆娘的声音逐渐温柔起来,“叙儿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是我最好的……”她摇头,“今一别,不知下回再这样叫你,是在何时了。” “你走吧。”谢忘琮转过身,拭去眼下的泪水,“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娘子多保重。”穆娘朝她作揖行礼,便骑马远去。 驿外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