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冲人。程庭颐也不知道谢承瑢怎么了,不过听神策军的小兵说,谢承瑢是和赵二吵架了,现在他们俩谁也不理谁呢。 谢承瑢是有个大软肋,这个软肋能轻而易举挑起他的所有情绪。他最害怕的人就是赵敛了,除了赵敛,没人能让他这么发疯。 程庭颐打算戌时去见谢承瑢的,也不知道是谁把风声传到赵敛耳朵里了。吃午饭的时候,赵敛忽然来找他,神神秘秘的,像是在做贼。 “你要我替你说好话?”程庭颐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难道还叫我说服同虚不成?” 赵敛摇头:“你只要让他知道我很难过就是了。你告诉他,赵二已经食不下咽,就盼着见他一面。你求他大发慈悲见见我,我有遗言和他说。” 怎么能这样咒人呢,程庭颐觉得这真难办! 赵敛朝程庭颐作了好几个揖,十分恳切:“求求您了,就帮我这一回吧!我自然会报答你。” “我可不要你报答,你别总想着死来死去就行了,这话忌讳。” 程庭颐去找谢承瑢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谢承瑢还坐在案前,好像是在看书,但半天没翻一页。有人进来了,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就盯着书里的字看。 “同虚。”程庭颐作揖说,“还发着呆呢,书都看进去了?” 谢承瑢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来同你告个别。明日出征,军营里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了。”程庭颐再拜一回,“向你讨教一番,指望你分些好运气给我。” “我没好运,我的好运气都没了。”谢承瑢很沮丧,他把乱糟糟的书案都收拾了,和程庭颐解释说,“这几天很忙,没来得及收拾。你随便坐吧。” 程庭颐笑起来:“我知道你很忙。你在忙什么呢?” 能忙什么,当然是忙着理清自己糟糕的心绪。但谢承瑢不说,他撒起谎来:“这几天要忙着送师。” 程庭颐随口一说:“我今天遇见二郎,他也说忙着送师。” “他?他应该没空忙这些。”谢承瑢说。 程庭颐问为什么,他也不说,后来是程庭颐自己说了:“他是没空,我听说你和他狠狠吵了一架。到底什么事能吵成这样,一个月不见,你都不去看看他?” “谁说我们吵架了?” “瑶前,他不是和二郎住一顶帐么。” 谢承瑢隔着衣服反复摸怀里的玉:“我怎么看?” “你怎么看,你就站着看,你总不能躺着看。” “我站着也不能看。” “那你就躺着看了?”程庭颐笑了,打趣说,“你再不见他,他就得躺着看你了。他快病入膏肓了,你不就是他的药引么?” 谢承瑢不爱听这话:“你别说了。” 程庭颐识相地不提了:“我带了点东西来,你得替我保管保管。” 他拿出来半罐药、一挂刀穗、一块帕子,还有没吃完的半块饼。 谢承瑢很纳闷:“这半块饼是用来做什么的?” 程庭颐嘿嘿说:“这是纪风临掰给我的半块饼,我一直没舍得吃。” “那都坏了。你看看,都长毛了,长毛了还能吃吗?半块饼也生不出小饼出来,你留那么久做什么?”谢承瑢说罢还嘲讽纪鸿舟,“怎么就分半块饼呢。” “你不懂这其中的道理。”程庭颐把饼包好,“心上人给的,就算是坏的也是好的。你每次给二郎的东西,他也会好好地收着。” 谢承瑢问道:“你来做他的说客了?” 程庭颐不回答,对案上谢承瑢正在看的那一本书问:“你这些日子都看这一本,看出什么名堂了么?” 谢承瑢回:“多认识了几个字,还有很多字不认识。”他指着那个“鬱”字说,“你看这字,这么复杂,我看半天都不知道是怎么绕的。” 程庭颐一眼就看穿了:“这不就是你心里头那个字?” “什么字?我不认识。”谢承瑢嘴硬,把书一合,“我不看书了。” 程庭颐笑说:“人犯不着同自己作对,你郁闷了,为什么不排解排解?况且你知道怎么排解。” “我不知道。”谢承瑢不想再提赵敛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他这几日怎么样?你可别说他食不下咽。” 程庭颐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回回这么说,其实他吃得比谁都多。”谢承瑢叹了一口气,“话都说了,事都做了,我总不能反悔了。” 程庭颐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说什么话了?反什么悔了?” 谢承瑢噎住了,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给程庭颐听。程庭颐果然大惊失色:“你还是人吗?我是听说二郎在朱雀河边大哭,还以为是他们胡说。你能把他气成这样,也算是你有本事了。” 谢承瑢自责道:“他的眼泪水哗哗的,好像河里的水。” “那也是为了你流的水。你心疼,怎么还气他?他都没想着将来如何,你倒先替他想了。你替他想了那么多,还不算是欢喜人家?” 谢承瑢懊恼地说:“我总要替他想好的,就算是朋友,也该如此。” 现在赵敛不来谢承瑢帐子里了,谢承瑢每天夜里也不多点灯。只一盏,勉强能照亮就可以了。 帐子里很昏暗,程庭颐帮谢承瑢把另一盏灯点了,边点边问:“这几日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你说在战场上杀人,与在这儿杀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北营里的箫声准时响起来了,随着春日的微风飘进帐子里。 谢承瑢望见门口的帘子在晃动,有个人影从外面飘过去。他疑心地盯着外面的影子,说:“区别可大了。在这儿杀人,是钝刀慢割;在战场上杀人,是锐刀快斩。死得慢很痛苦,死得快就是解脱了。” 程庭颐颔首:“在这儿杀人,是为私人恩怨;在战场上杀人,是为国家大义。” 外面的影子还在蹿,谢承瑢怕是小贼,就掂起他的金枪。 “在战场上杀人,也有可能是为私人恩怨。把私人恩怨和国家大义揉在一起,就没人计较是不是私人恩怨了。” 话音刚落,门口的人影再次移动。 程庭颐也发现外面有人了,无声问道:“是二郎吗?” 谢承瑢摇手:“不是。” 他用枪尖挑起帘子,缓步走出去。黑夜中,他分明地见到一只鬼鬼祟祟的黑影。那人弯着腰、伏着背,耳朵像长在帐壁上一样,一直猫身往前摸索偷听。谢承瑢都已经走到他身后了,他依然没有察觉。 “你在做什么?”谢承瑢忽然冷声问。 这个小贼吓得一屁股坐地上,才把目光对向谢承瑢,金枪就落下来了,刚好插进他手边的泥土。他一下子懵了,大喊:“是我,是我!” 程庭颐也跟上来,借着月光看清楚人脸,惊愕道:“贺近霖?” 贺近霖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朝谢承瑢磕了几个头:“请谢军候安!” 谢承瑢记不得这个人了,也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