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新入仕的官员齐拟奏疏,约好了一齐发到宫中,赶在来年秋日救王氏一命。 正是十月初三立冬时,大理寺中窗户大开,有冷风灌进。 雷孝德起身关窗,望见远处仪仗排满,殿前诸班直[3]于街道两侧护卫,疑虑说:“今日是什么日子呢,官家要出宫?” “今日?”林珣想起来了,“今日是禁军新兵冬试!” 一只落单的孤雁飞过大理寺,又朝北飞去,终于越至北军营。 而北军营内阵阵肃穆,旗帜高扬,战鼓擂然。 * 禁军新兵冬试,先比弓。战场上,弓为先锋军,开先路、退敌军,是为首位,故弓法极其重要。 赵敛抽签,正好抽中弓试最早那一批,对手大多为神策军、雄略军第一军的士兵,很有压力。他和瑶前说自己紧张,瑶前打着哈欠回他:“二哥你不是很擅长挽弓么,不必太过在意。” “我只知人外有人,要是我比不过别人怎么办呢?” “比不过别人?比不过就比不过了。” 赵敛担忧地说:“比不过,就要给谢小官人丢人了。” 瑶前疑心地瞥赵敛一眼:“你比不过,同谢小官人有什么关系呢?” 赵敛无话可回,就说:“你不明白!” 天还没亮,赵敛就从榻上爬起来了。他在帐外热了半个时辰身,又举了重物试手,做足准备才去校场。 他寻到一营六都,刚刚站定,关实也过来了。两个人互道声早,关实才问:“二郎抽到第几场?” 赵敛说:“第一场。” 关实呼了一口气:“那还好,我第二场!你眼神好,我最怕跟你比。” “我眼神好?”赵敛笑笑,“我眼神一点都不好,要不我怎么瞧不见军使呢。” “说到军使,我方才倒是瞧见谢小将军。” 赵敛心中一动:“你说的是哪位谢小将军?” “男的!”关实拍赵敛肩膀,示意他往左边看。果不其然,谢承瑢就站在校场最西边,依旧是薄甲轻装,不苟言笑。 关实也没见过几次谢承瑢,不太确定,问赵敛说:“你瞧是他么?” “是他!”赵敛看得可清楚了,不费力就能把谢小官人的眉眼看得仔仔细细。他当然不便久看的,且久看也许会影响到他冬试,所以收回视线,“他是我们的考官么?” “是!但只是副考官,站边上看的。你应该知道吧,太尉有意将谢小将军调去神策军。我一直听说谢小将军待兵如手足,可神策军太难进了,恐怕我不能领略到他的好了。” 赵敛垂眼,摸了一会儿身上的薄甲。其实他早就知道这回事了,不过还要作一副惊诧的样子:“你从哪听来的?” “军里都传遍了,太尉是你爹爹,你不知道?谢小将军是少年将军,我想太尉一定是有意提拔他。你爹爹是谢小将军的贵人。” “贵人?”赵敛摸甲衣的手渐渐停了,“谢小将军年纪太小,就算做了少年将军,若没有人带着他,将来他的路也很难走。如果太尉能提拔他,他一定前途无量。” 关实颔首:“确实如此,十六岁就能做神策军的将军,三十岁还做不到管军?” 赵敛颇有些骄傲:“十六岁能做神策军的将军,二十五岁就能做管军了。” 关实也不懂朝里武官升迁的事儿,但赵敛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傻笑说:“跟着谢小将军,不会有坏处!” 要去比试了,不能再聊谢承瑢了。赵敛还觉得有些不开心呢,总往西边看,直到看不见谢承瑢了,他才没有再看。 立冬了,京城的冬与秋分明,秋日清冷,冬日更甚。未有雪落,寒风肃杀,如刀似箭地剜着人脸。 风这样大,极易容易射偏,然而冬试是不会给新兵等风停的。风再大都得射箭,能不能中,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宣读完规则,便开始比试。赵敛没什么心思看别人射箭,他慢悠悠给自己手腕绑布条,绑了好几道,还觉得不够,想要再绑。 到比试了,他拿一把一百斤的弓,轻松射出去,正中靶心。射完第一箭,他又开始弄手腕上的布条,松松又紧紧,弄了好几遍。 正弄着呢,突然传过来一阵蜡梅香。赵敛不必猜就知道是谁来了,立刻抬头:“谢小官人?” “这么爱漂亮呢,弄几回了。”谢承瑢朝赵敛作揖,又盯着他的手腕看,“绑了这么多道,怕受伤?” 赵敛也作揖:“是有点儿,后面还有好几场呢,要是伤了,我就比不了了。” 谢承瑢笑起来:“求稳就好了,你平日惯用多重的弓,今日就用多重的弓。” “那怎么行呢?”赵敛很不愿意,“我总用一百斤的弓,到时候就比不过别人了。比不过别人,我就进不了神策军了。” 又起风了,风卷着蜡梅香味到谢承瑢的鼻子里。他有些昏了,背过身去看别人射箭:“二哥该进神策军的,纪郎君他们都在。” “可我想去,不是因为纪哥在。我听说你也要去神策军了,想你管管我。”赵敛直白地说。 谢承瑢更昏了:“你怎么还追着人要管呢,做我的部下,比做朋友还快活?我又不会偏袒你。” 赵敛认真道:“要是能做你的部下,就能和你日日相见,那岂不是日日都能讨赏?” 风忽然停了。风一停,谢承瑢额头的汗就直冒。他随手一擦,嗔怪说:“二哥,你怎么这么贪心,总不能日日都要赏赐吧?” 谢承瑢没有给赵敛解释的机会,因为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看人家射箭去了。赵敛不明所以,小声哝哝说:“怎么,还不准多讨一回赏么?” 又轮到赵敛射箭了,谢承瑢就在那一头看他,远远地,目光总是能撞在一起。 谢承瑢不盯着他倒还好,一盯着,他又开始没主意了,射箭的手都抖起来。要是这一回没射中,谢承瑢会不会笑话他呢?又或者说,要是这一回没射中,他是不是就不能进神策军了? 赵敛拉开了弓,深呼吸两遍,专注着前面的箭靶。他换弓了,刚刚是一百斤,这一回是一百五十斤。重弓难控,风也很大,能不能射中就全靠运气了。 可赵敛不想指望天意,他就是一定要射中。 ——“追风箭,追风,就是追着二哥。” 赵敛心里默默说:追风,不是你追着我,是我追着你。 他坚定地看着箭靶,完全拉满了长弓! “眼要疾,手要快。在前一箭射出的瞬间,预判它的位置。” “当机立断。” 赵敛不想再犹豫了,正好起了一阵风,他用力放出箭。箭飞得很快,划破一切扰人的冬风,直直冲到靶心去! 中了!他心头一紧,马上回头去看谢小官人的神情。 谢承瑢在笑呢,他垂着手,稍稍朝赵敛挥了挥。这意思是,值得夸赞。 赵敛放下弓,重新裹着手腕上的布带。 他听弓箭场的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