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腔微震,散漫地笑开:“你怎么这么娇气啊,温盏。” 她不说话,安静望着他。 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你握着这个手吧。”商行舟的手掌跟她隔着一个冰袋,没拿开,低声说,“会舒服一点儿。” 第7章 轻佻 温盏接过冰袋。 天气太热,他手指间有水珠凝住,冷白肌肤,被光映得变得半透明。 手掌形状的冰袋放在脸颊旁,捧着她的脸。 温盏忽然被一种巨大的错觉笼罩住。 这样子,就好像…… 是商行舟的手,在捧着她,一样。 从牙齿处冒出来的,麻药压不住的,一丝一缕的痛意。 在这一秒,变得像梦境一样遥远。 温盏被突如其来的开心包裹,一下子更想哭了。 她声音有些含混不清,透出柔软的水汽:“谢谢你。” 商行舟在心里“啧”了声,也没明白拔牙到底有多疼。 但听她的意思,大概是一颗不太好拔的牙,那可能真的很疼。 他耸眉:“医生让你等多久?” “半小时,不出血了就行。”温盏说着,这才想起来看表,很闷但很较真地道,“好像已经过去十七分钟了。” 商行舟纳闷:“你没定闹钟?” “没。” “那你怎么知道十七分钟?”还有零有整的。 “就,计算机人的,直觉。” “……” 商行舟无语望天。 “你别在这儿杵着。”他叫她,“坐里面等,我姑姑今天在专家门诊。” 温盏缓慢地眨眨眼,他已经先一步起身。一手拿iPad,另一只手很随意地,提起旁边标着大大“医用”的塑料袋。 里面的分装袋全是流体,看起来有点重。 他手掌很大,修长手指微微蜷曲,内侧被塑料的手提压得泛白。 好像是葡萄糖,要不要帮他拿一点…… 但是,他会不会又说她多管闲事。 温盏犹豫半秒:“商行舟。” 少年挑眉,回头看她:“嗯?” 她鼓起勇气问:“你上一次,是在生气吗?” “没。”商行舟愣了几秒,忽然明白她今天犹犹豫豫的,是误会了什么。 他眯眼,望见她脖颈间细细几缕黑发,被白皙肌肤映着,柔软得好像绵绵丝线。 密集地,缠绕着,伏在人心头。 他顿了下,撩起眼皮:“没生你的气。” 办公室里间比外面要安静很多,开着窗,枝头缀着玉兰花苞。 风吹过,清淡的香气飘散开来,温盏跟着他身后,视线向下垂,目光落回他手中那个被阳光照得剔透的塑料袋上。 后知后觉地。 微小的开心,像盛夏无孔不入的热气,拥挤地将她包裹。 广玉兰的花香都是甜的。 温盏离开后,蒋医生回到办公室。 看见商行舟,她有点意外:“哎,你不是老早就说要走吗,怎么现在还在?” 商行舟翘腿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回过头,笑了下:“等姑姑下班呢,一起回我家吃饭呗。” “可别,回头你又像前几天一样跟你爸打起来,还得我劝架。”蒋医生洗了手,目光一扫,看到窗下一个少女走远的身影。 个子不高,但皮肤很白,马尾尖尖在脖颈后轻轻摇摆,纯得要命。 她懂了:“熟人?” 商行舟也没遮掩:“同学。” “你少祸害人家。”蒋医生踢他,“我可跟你说,这小孩成绩巨好,乖得要死,也就是她奶奶老想着要孙子,但人家爹拿她当眼珠子宠的。” 商行舟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下午看到她时,她那种茫然的,有一点委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好半晌,胸腔微震,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是么。” 他轻嗤:“我可没见过有人,这么对待自个儿的眼珠子。” - 温盏把冰袋带回家,放在冰箱底层,藏进去,冻了起来。 回到学校,已经有班级紧锣密鼓,开始准备十一月运动会的项目。 温盏没什么兴趣。 因为她遇到另一个神奇情况。 宋思蘅怕耽误事儿,特地跑到图书馆来找她。 温盏听对方说完,愣了五秒,都没有懂:“什么叫,‘要重新选课’?” “就是,我们选课系统BUG了,必修课明明上学期就已经全定下来、制定好课程表了,但上周复选选修课,后台开放选课系统,不小心把我们选好的必修课也都释放了。” 宋思蘅很有耐心,又跟她解释一遍,“这其实不是重点,因为出BUG之后,我们专业主干课的老师已经火速重新安排了课程。现在问题是,他们没有排体育课,体育课得我们自己进系统去选——” 她微顿,很无奈:“我们全班,只有你没有选。” 图书馆正中做了个像天井一样的设计,草木扶疏,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笼罩在上面。 温盏掏出电脑,放在腿上打开,登录教务系统:“现在还能补吗?” “上周是最后期限,系统已经关了。”宋思蘅是团支书,这事儿不归她负责,她那几天忙着给系里准备运动会物料,也忘了再提醒,“我有让苏苏跟你说,她没告诉你吗?” 上周。 温盏敲密码的手顿了下。 那不就是……涂初初让她去找商行舟那天。 她在宿舍里复选选修课,邱苏橙过来,两人还有过简单的交谈。 温盏没接茬,目光落回电脑屏幕,系统确实已经关闭。 她转过来,问:“还能改吗?” “教务处应该可以。”宋思蘅也不是很确定,“所以我才赶紧来跟你说,你快去教务处试试呀。” 温盏叹气:“好,谢谢你。” 送走宋思蘅,她抱着电脑,走回第一阅览室。 室内冷启呼呼冒,温盏摘下牌子:“老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温盏在校图书馆兼职。 这年头借书还书都全自动一体化了,整理书籍的工作一般也都是老师在做,其实使唤不上她。 她只偶尔给某些比较特殊、不能通过机器借阅的馆藏图书,办理借还手续。 但实际上学生们对这方面的需求很小,来借特殊馆藏书的大多是老教授,一天到头遇不见一个,她绝大多数时候都很闲。 温盏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虽然收入极其微薄,但她本来也不缺钱。 她享受这种安静私密的空间,可以容许她一个人待着,坐在“肃静”的牌子下,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被要求跟任何人交流。 老师看她一眼,笑笑:“电脑放着吧,我给你看着。” 温盏道了谢,拿上学生卡,转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