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女人,现在又是余震高发期,即使这里比较开阔平坦,也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 军医想了想,刚要喊个人来送他,程赟已经大步流星走向她,抬手一挥,把她外套的帽子罩在脑袋上,沉声道:“我送她。” 也行,省时省力,不用再腾出一个人手了。 军医赞同点头,拿了血压仪便出去了。 程赟深邃看她一眼 ,地走到帐帘旁边,长臂一挥,掀开帘子。 “走吧。”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风太大,顾诗筠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冷空气落在睫毛上,渐渐变成了一层凝晶。 她把脸藏在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时不时看一眼前面的男人,又时不时看一眼远处无垠无尽的雪山,加快了步伐,尽量更上他的身影。 但是自己的体力怎么能跟这种长期在西部高原驻训的军人相比。 没走几步,她就远远落在了后面。 似乎发觉她跟不上自己。 程赟放慢了步子,在原地等了一下她。 一个上坡,横了一截腰粗的断木桩,嵌满泥泞碎石,顾诗筠把手放在嘴边呼了一口气,用力搓了搓,抬眼看着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走得太快了。” 程赟默然不语地走回来,将手伸给她。 “?” 顾诗筠愣怔着看着他的手。 我说的是你走得太快了,而不是把我当成个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啊。 但她犹豫片刻,算了,还是不逞强了,万一摔个跟头得不偿失。 于是她把手递给他,“谢谢。” 月光下,虎口是岁月擦拭的痕迹,硌硬却暗藏柔软。 她攥紧了男人的手,然后稍稍用力…… 然而脚下太滑,她重心不稳,脚后跟被断木桩的尖刺勾住,踉跄了两步往前栽去,一头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眉骨磕在他胸前的胸章上,痛得跟战略性集中轰炸似的,整个脑袋都在轰轰轰地震。 “啊啊啊啊啊……” 她也不管狼不狼狈尴不尴尬,死死拽着人家的衣服袖子,几乎快扯脱线了,才挣扎着攀过了断木桩,然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嘶,还不如自己四脚爬,怂归怂,至少不会摔。 “我不走了,歇会儿……” 顾诗筠实在是累得不行,明明没多远,但在这种满地沙砾尘土的地方,简直寸步难行。 程赟在她旁边半蹲下,看着她满是污渍的衣领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语气故作平淡道:“刚才抱着孩子走得不是挺快的吗?” 顾诗筠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几口,摆了摆手,“我现在又没抱着孩子。” 她这人吧,也是有选择性的。 说实话,她刚才抱着孩子走的速度,简直比平时去菜鸟驿站拿快递还快,但是碍于后面的产妇和脚下的碎石,又不敢拼尽全力。 程赟将袖子卷起几分,起身走到她身边,不咸不淡地沉吟问道:“那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来背?” 顾诗筠愣了愣,抬头瞠目道:“你就不能让我再歇会儿吗?没看我累得跟狗差不多吗?” 程赟抵了抵下颌,单手插着腰,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字一字道:“顾医生,我们部队的狗,比你累多了。” “……” 行吧,我俩没得聊了。 在你眼里我还不如狗。 顾诗筠咬着下唇,气呼呼地站起来,斜睨瞪了他一眼,便大步朝前方高扬“世和医院”大旗的营地走去。 她还特意走快了几步,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程赟没做声,继续陪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世和医院的营地。 等到了营地,他忽地驻步,侧目对她说道:“我明天早上回蓉城。” 顾诗筠扯了扯嘴角,漠不关心地冷哼了一声。 腹诽你回蓉城关我什么事? 但她是个从小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好青年,怎么可能刚认识就和人结下梁子。 她回头,礼貌道:“哦,要我送你吗?” 程赟微微眯眼,目光倏忽闪烁,滚了滚喉结,“不用。” 执行护航伴飞,这是任务。 顾诗筠也丝毫不在意。 她转身,余光掠过,看了一眼夜空。 银河浅落,星辰遥望,萧瑟寒风里满是地震之后留下的灰絮,落满尘埃。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总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踌躇几秒,顾诗筠取下脖子上的手电筒,递给他,委婉道:“那个……今天谢谢了,路上小心点……” 程赟低头静静凝视她,视线落在她结了晶的睫毛上,刚想抬手帮她拂了,却见她还是刻意保持着距离,甚至话一说完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女之间的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 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了。 反正呢, 他是笑不出来。 “早点休息。” 他挑了挑眉,伸手接过手电筒,然后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 顾诗筠看着他的背影,提在喉咙口的一口气才缓缓沉了下去,紧绷的思绪漫漫而开,在风中被慢慢吹散。 吹着吹着,不远处便亮起了夜如白昼的光。 手电筒的光圈照亮了俯瞰之下的广阔地面,洇出一圈一圈的光晕,将头顶璨若霓虹的银河都衬得愈发显暗。 东面连绵的雪山,映衬着男人远去的侧脸,像是一种驰骋天际的冲击力遽然间突破了视觉的界限,让顾诗筠倏地脑袋里闪过了什么。 这侧脸,怎么有点像程赟? 但不过转瞬,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便被疯狂扼杀在了摇篮里。 如果这个人是程赟,在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不可能不和她相认。 程赟,顾诗筠。 两个人的名字可是清清楚楚印在结婚证上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作者有话说: 程赟:可能,绝对有可能。 - 第5章 回到帐篷,蒋乔已经急得脸都发白了。 瞧见顾诗筠头发凌乱,衣服上还有零星的血迹,她赶忙跑过来,问道:“顾医生,你去哪了啊?我刚才差点就出去找你了。” 顾诗筠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蒋乔绷直了腰板,“我的天,那产妇也是好运气,羊水都浑浊了,如果再耽误几分钟……” 她凉气倒抽,拍着脑门歪在一边,“……我坐小孩那桌。” 顾诗筠眉头紧蹙。 回忆起当时那么急迫的情况,那么恶劣的环境,她也不知道怎么就信心十足徒手接生。 现在想想,莫名地后怕。 她搓了搓脸颊,一层凝结的灰。 “对了,蒋乔,卫生间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