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便成仁,所以要天气恰好,要时机成熟,要爱到牵肠挂肚,要热烈到让对方无法拒绝。 撵走祝湘,蔡逯抱着酒坛饮酒。 他心里有股惆怅,风从窗屉袭来,把这股惆怅吹得更加具体。 是反复试探却从未得到准确的答复,是不单单满足于单调的称呼,还想再往深处拓展,也是怕再向前一步,就连朋友都做不成。 蔡逯伏在书案边,酩酊大醉。 后半夜,他被冷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手底压着一封背面朝上的信。 随后,海东青摆翅飞来,落在案几上面,仰着头,嘚瑟地跺了跺挂着空信筒的脚。 蔡逯揉着眉心思考。 看来喝醉前,他给谁写了封信,让海东青送了出去。 他写信,一向是写两份。一份递送,一份留存当信据。如今信既已送出,那么手底这封墨水刚洇出来的信,就是另一份信据了。 蔡逯心底忽然“咯噔”一下,赶紧把信翻了过来。 信上,字并不多。 先用红墨画了个夸张的爱心,中间涂满。又在红爱心底下,用黑墨写了一行工笔小楷。 “我们要不要试试?” 蔡逯的心凉了大半。 他心里闪过无数猜想,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问海东青:“你传给谁了?” 海东青在桌上走来走去,翻出一本封皮写着“西北游记”的书,爪子紧紧扣在“北”字上,仰首挺胸,很是自豪。 北…… 是北郊!!! 他……他他…… 他给易灵愫送了封表白信!!! -------------------- 第16章 第十六章 ========================= 事实上,灵愫并未亲自拆开这封信。 海东青踢开窗屉,落到她肩膀上时,她正“砰砰”剁着虾肉。 她想那信上无非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因此便叫谢平接过,让他把信上所写念给她听。 谢平擦净手,把内容不带感情地白描出来。 读完后,俩人都傻了眼。 灵愫抢过信纸,“肯定是寄错人了。” 谢平尴尬地挠挠头,“寄错貌似更可怕吧。” 临近年关,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寄错信实在正常。 谢平心里门儿清,然而看灵愫不愿声张,他索性就当无事发生。 但蔡逯却记得清晰,他是只把头缩回壳里的害羞乌龟,不上值不回府,也不敢去北郊找灵愫。一连几日,躲在私宅不敢见人。 这几日,他与灵愫没再见面。 他祈盼那封信最好是被风吹走了,或是掉进了水池里,没叫她看见。他想保持一贯游刃有余的形象,而非朝她展示一次仓促的表白。 但,他也期待收到她的回复。 可惜她一如既往得乖顺,从不主动,从不拒绝,从不表态。 以往他喜爱她的乖顺,可今下又在她的过于乖顺里琢磨出些恨意。 他们牵过手,拥抱过,甚至气息交缠,动情地吻过。 他提出要试一试,难道于她而言,给予回复就这么困难么。 只这一次,蔡逯决定敌不动,我不动。 所以在收到谢平寄来的求助信时,他并没有立即回复。 信上写,雪稍稍开化后,铺里屋顶就漏了水,滴答滴答的,把二楼淹成了水场。 谢平请他前去修屋顶,顺便把瓢和桶拿过去舀水倒水。 店铺的情况不太好,谢平与自家老板都手足无措地等他来。 看起来,他倒成了救星。 看起来,此事非他不可。 蔡逯把玩着酒盏,思想与行动作斗争。 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他当然要去,就像从前每一次那样。 只不过他也有脾气,去北郊的路上故意拖延两刻,姗姗来迟。 到了铺前,只觉眼前所见似曾相识。 灵愫穿一身红,身姿高挑,拿着与她同高的竹扫把扫铺前的雪。 仿佛又回到谈生意那日,他依旧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奔赴而来,而她依旧穿得喜庆,笑容满面,朝他献殷勤。 她再次有求于他,而他依旧主导着他们的关系走向。 谢平正拿着鸡毛掸子扫二楼墙角的灰尘,一听动静,赶忙推开窗,“哥,还以为过年前你都去忙公务了呢!既然来了,就进来一起吃饭吧!” 蔡逯目光上移,挑了挑眉。又转眸看向她,心里明了。 原来那封求救信,是她在略施小计。 灵愫没有闪躲,直接与蔡逯对视。 在冷呵呵的天里,她笑得嫣然,嘴角仿佛挂着一朵结霜的花。 她说:“承桉哥,我看过了信。原本想写信寄给你,可又不知道你究竟住哪儿……” 原来她迟迟不曾回复,是因不清楚他的住址。反观他,早已调查出她的一切。 蔡逯抿紧嘴唇,口是心非:“没事,你不要当真,我随便写的。” 她“哦”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随后他们也吃了场没情绪的饭,谢平努力找话题聊,可另俩人始终心不在焉。 捱到天黑,灵愫终于开口说道:“承桉哥,今晚麻烦你送我回家。” 又朝谢平交代:“你看好铺,早点歇息。” 说是送回家,其实大段路程都是乘马车走过,只在最后穿过一条长巷时,她与蔡逯才下了车,并着肩,慢悠悠地走着。 路面上的雪出奇得酥软,靴底踩上去会“咯吱咯吱”响,灵愫手揣在袖里,脚却踢着雪玩耍。 “承桉哥。”她兀突地喊了声。 “我在。” 得了他的回应,灵愫深吸口气:“我在很认真地同你说……” 蔡逯低低地“嗯”了声,“我也在很认真地听你说。” “我想好了,”她郑重开口,“我们可以试一试。” 话落她转过身,直面蔡逯。 此刻,蔡逯的眼眸是巨大的香奁,装载着扬撒的雪粒,暖黄的街灯与她的身影。 他明亮的眸里是脂粉柔情,傻傻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灵愫补充道:“但要先说好,我们只是玩玩。” 蔡逯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先发制人。 “只是玩玩”是他的人生信条。 蔡逯开始审视自己对她的喜欢。 喜欢到非她不可,失去她会痛彻心扉了吗? 没有。 喜欢到马上要下聘,改日八抬大轿把她迎娶进门了吗? 没有。 这种喜欢是偶尔袭来的瘙痒,是不经意的心痒难耐。她是必须买走的细画绢扇,可以不常使用,但必须绝对拥有。 蔡逯明白,这份浅薄的喜欢就该同他的人生一样,仅仅只是玩玩,不必较真。 所以他爽快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