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桌子里掉出一具兔子尸体。并非用于实验的那种,而是班级中另外一个女孩养的宠物兔,那些器官像破碎的零件滚了满地,教室里尖叫此起彼伏。 他被送去看心理医生,不管陈维如何辩解他是在校外捡到了那只无主的兔子,医生还是告诫他的父母“这孩子天生缺乏情感”,怀疑是某种人格障碍的早期阶段。 陈维的父母都是脑科学家,却双双单纯脱线得要命,得知情况后半夜潜入陈维房间放置一种能影响生物电波的仪器,把儿子当作小白鼠。时值主城区与二区关系最紧张的阶段,CyberRose拉拢了许多重要领域的科学家,这对夫妻仍然在公寓里放着舞曲,于降雨日的暴雨倾盆中跳恰恰。 一个月后,陈瑾年夫妇拒绝了加入CyberRose的邀请,向二区请求政治避难。一个自称Rosie的男人在城外接应他们,束发墨镜,开着辆很破的车带他们疾驰在旷野上,车载音箱播放战前的摇滚乐,两旁烟尘飞扬。 陈维第一次见到漫天的星辰,不是被高楼挡住的,如同一口钵倒扣在荒凉大地,明明熠熠得令人心惊。 Rosie极擅长聊天,几句话就将他的父母逗得前仰后合。陈维对这个陌生人毫无好感,淡漠地提醒父母道:“二区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 “我同意,”出于意料的是,那人赞成地点点头,猛踩一脚油门,发动机垂死咆哮,“这地方烂透了。尤其是现在的领袖,他统治了二区好几年,只不过是把生产总值翻了三倍。” 陈维被噎得无话可说,Rosie便在后视镜里瞧着他笑,挑衅地吹了声口哨。 他后来推断,这个使用化名、藏头露尾的青年就是二区的领袖洛希,对方满足陈瑾年夫妇隐居的愿望,让他们住在蓊郁山林间。二区很难找得到这样辐射微弱的地方,何况这里长林丰草,还有溪流经过。 在山林附近有一座稀土矿脉,洛希去矿脉视察的时候,往往路过陈瑾年一家的住处,给他们捎带点食物和生活必需品,顺便聊聊有意思的新闻。陈维对那人充满提防,每当洛希来访,他总会搬把凳子坐在房间角落,冷着脸旁听,以免他那对天真无邪的父母言语间泄露什么机密。 陈瑾年夫妇研究了脑扉之锁多年,虽然无法复原那种精妙的技术,但已经可以制造出一次性仿品。这是恐怖的生物武器,也是罗伯特强迫他们加入CyberRose的原因,陈维不认为“术”会放弃抢夺这项技术,他的父母选择了洛希,也许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洛希像是很沉得住气,从未在谈话中提过陈瑾年夫妇的研究,似乎只关心他们的生活情况。 某个天气晴朗的下午,陈维伏案设计着一种仿生外骨骼,山间没有电子设备,他就摊开一张大而雪白的纸,垫着石头绘图。他专注地工作了半个下午,直到日光将洛希的身影投射到纸上。 “想要一间工作室吗?”二区的领袖环顾周围,“这里的环境并不适合研究。” 陈维平静地抬起头来,盯着对方:“如果想借此拉拢我的话,劝你尽快打消这个念头。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不像我的父母一样容易被骗,留着你的伎俩哄他们吧。” “拉拢你?”洛希茫然地眨了下眼,陈维竟然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与职位不符的迷糊,“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只是觉得你有天赋,打算帮你一把罢了。” “别告诉我你对脑扉之锁的仿品不感兴趣。” “那种玩弄人心的技术,我的确不感兴趣……原来你是因为它才防备我啊。”洛希点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凑近陈维说,“假如我真的想要它,你以为你们一家还会安然无恙地活着么?” 他的脸逆着阳光,被垂落的发丝掩去了一部分,眼眸却依旧在阴影中发亮,显得瑰丽而危险。 陈维惊恐得说不出话,洛希却扯起领子捂住脸,忍着大笑的冲动走开。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陈维反应过来了,洛希也笑够了,本该成为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消散在记忆之河。 讥讽的是,这句话竟一语成谶——许多天后,陈维自洛希在矿场边为他建起的工作室返回家中,半路上夕阳无限,他盘膝坐在河滩边,蘸着颜料画下了绚丽的云霞。 那是他人生中,最后一道无忧无虑的落日。 回到家里,陈瑾年夫妇的尸体躺在地板上,鲜血从门缝里渗出来。血太多了,融合着夕阳红丝绒色素般的余晖,夹着撒了满地、巧克力碎似的存储条,像一块令人作呕的生日蛋糕。 那一天,陈维抱着头蜷缩起来,哭嚎了很久。在他生命里缺位了整整十五年的情感,决堤而出,同父母的血一起肆意蔓延。 他哭到天暗了又亮,直至第二天中午,他用颤抖的手联系了洛希,通知对方这个消息。 “术”的军队包围了林间小屋,洛希亲自带人封锁现场、调查取证,却没翻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是片被军事管制的禁林,长久以来能进入其中的只有“术”的高级成员,洛希搜查进出记录,关键的几条已经被人删去,现场也未留下痕迹。 陈维几乎要发疯,他掏出随身的折刀,抵在洛希喉间,厉声质问幕后黑手究竟是不是对方。洛希却眼神落寞,喃喃重复着毫无价值的“对不起”—— 那人在戏耍他,陈维歇斯底里地想道,洛希对他的询问一味逃避,根本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那句玩笑足以证明洛希内心的真实想法,对方从始至终都觊觎他父母的研究成果,否则,无法解释对他们一家的帮助,他不相信有人会慷慨到向别人伸出援手,而不在意得失。 很久以后陈维记起当天发生的事,便厘清了中间的脉络。陈瑾年夫妇之死,必然源于“术”高层另一个人的背叛,或者说另一群人的变节,二区的分裂在那时已显端倪。洛希难以置信维克托的背叛,在接受朋友是凶手和独自扛下责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如果你觉得是我,”那人脸色苍白,垂下眼睫,“就刺我一刀吧,哪里都可以。” “心脏也可以?”陈维注视着对方,冷冷道。 “这是我的过失,”洛希悔疚无比地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的父母……” “哧”的一声,一柄折刀没入了他的胸口,沿着血槽落下深红液体。陈维握着刀柄,刺在他右边锁骨以下的位置,发狠地将刀刃推得更深。洛希忍着剧痛,扬起手拦住跟随而来的手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现在我的命在你手上,说出来的话应该可信一些了。”他按住了汩汩流血的伤口,喘息着道,“凶手不是我,但一切都因我而起,我的疏忽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对不起,陈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