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经常在湖边一坐就是一下午甚至一晚上。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他就渐渐发现,每到周五傍晚,湖边长椅上就会多出一个人。 那会的江阙还是学生,每次去湖边的时候都穿着校服拎著书包,在那里坐到晚上八九点才走。 大概是把江北当成了流浪儿,江阙偶尔去的时候会顺手带点汉堡牛奶之类的吃的给他。 小孩子对善意总是本能地想要靠近,于是在吃了几次江阙带来的东西后,江北终于忍不住主动凑过去跟他说了话,问他为什么总来湖边。 当时江阙没有多解释,只说不想回家,而江北听了这话却嗤之以鼻,心想:别人想回都没有家可回,你有家还不想回,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然而,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江阙和他一样是孤儿,而他那个“家”里的父母,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 “什么?”宋野城诧异道,“他也是孤儿?” “嗯,”江北点了点头,“但他跟我不一样,他身体和智力都没有任何问题,在福利院算是特别有优势的那种。领养他的叔叔阿姨还是一对艺术家,可能素质都比较高吧,反正至少没像我那便宜爸妈似的把我退回去。” 听到“艺术家”三个字,再一联想先前江阙说他画画是跟他爸学的,宋野城道:“他养父是画家?” “嗯?”江北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宋野城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琢磨了片刻后,他问道:“他当时为什么不想回家?” 江北撇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时候他上高中,住校。每周五回家,周日再回学校。但他每到周五放学总会去湖边待着,一直待到很晚,不得不回去才走。” 这话听上去像是江阙对回家这件事非常抗拒,也让人很容易就会想到他和家里有矛盾,宋野城不由问道:“他养父母对他不好吗?” 江北犹豫片刻,似乎有些一言难尽:“怎么说呢……他自己从来没聊过这些,但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都比较敏感嘛,我能感觉到他跟家里关系……应该不是很好。” 听到这里,宋野城终于明白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先前江阙在提及养父的时候,无论神态还是语气分明都是温和柔软的,那是一种谈及亲近甚至敬爱之人才会自然流露出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和养父之间有什么龃龉或嫌隙,相反,二者的感情可能还相当不错。 所以,如果导致他不想回家的原因不是养父,那难道是养母? 宋野城正想着,就见不远处庄宴和江阙并肩从屋后转出,朝着棚内走来。 走近后,见他和江北还没走,庄宴稀奇道:“你俩怎么还在这坐着?不去吃饭?” 剧组餐食是由山下临时租来作为食堂的那两家大院统一供应,这会临近正午,工作人员赶着吃饭都走得差不多了,放眼看去整个片场就剩下了他们几个。 宋野城从座椅上起身,江北也搁下了手里的杯子,顺势嘴甜道:“这不是等你们一起嘛。” “那赶紧的吧,”庄宴进棚将桌上东西归拢了一下,拿上手机招呼江北,“吃完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下午还要继续拍呢。” 下山时,庄宴一路揽着江北的肩膀在前面给他讲戏,宋野城和江阙则并肩走在他们身后。 回忆着先前江北的那些话,宋野城用手肘戳了戳江阙:“你资助他几年了?” 大概是时间过去比较久,江阙略微算了算才说:“七八年,那时候《尘埃》出版赚了点钱,但年龄不够很多手续没法办,就拜托我爸帮忙,把他送进了私立的寄宿制学校。” 福利院的孩子到了学龄当然也会上学,当中健全的那些经过评估,会被安排到附近社区的普通学校读书,而有智力缺陷或残疾的孩子则会被安排进十二年一贯制的特殊教育学校。 但是上学归上学,吃住大多还是会在福利院,对于江北那样被领养后又被退还的孩子来说,重新住回福利院无疑是种煎熬,所以江阙才会选择把他送去寄宿制学校。 宋野城理解地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就被勾起了自己少年时的一些往事,忽然像是好奇心起似的问道:“你当时想过收养他吗?” 其实别说当时,就算现在江阙也没到符合收养条件的年龄,而那时江阙的养父母已经收养了他一个,不能也没必要再收养一个。不过宋野城问的只是想没想过,产生个念头并不需要受各种条件限制。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江阙听到这话时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还没等他发现更多异样,江阙已经偏头反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想收养么?”收养一个孤苦伶仃,但却只是偶然相识的孩子? 他的语气全不似宋野城那般随意,而是带着一丝试探和认真,眼中闪动着某种明暗不定的光,像是黎明前将熄未熄的篝火。 宋野城被他看得有些愣神,半晌后才转头看向前方,斟酌道:“是我的话……应该会想吧?我小时候一直想要个弟弟来着,以前还怪我爸妈没再多生一个呢。” 江阙的目光没有立刻移开,像是在估量他这话究竟有几分出自真心,许久后才终于收回视线,含糊不清地呢喃道:“是么。” * 下午的拍摄江阙并没有到场,他跟组前的作息就一直是昼夜颠倒,习惯下午睡晚上醒,跟组后庄宴也没逼着他改,就让他按自己的习惯来,反正剧本只要没问题,他也用不着场场跟着。 下午拍摄间隙,宋野城和江北说了不少演戏的经验和技巧,在江北打开新世界大门般的目光和“还能这样?”的惊呼中过了把当前辈的瘾。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这位后辈在将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的过程中,活生生被几只鸡打败了—— 那是一场方至被姑姑误会偷藏鸡蛋的戏,江北和姑姑的表演都没问题,谁知鸡圈里的鸡胆小如鼠,听到骂声就蹭蹭蹭躲进角落,导致镜头里的姑侄二人周围总是徒留一地鸡毛鸡屎,半只鸡影子都看不见,只得一次又一次NG重来。 最后庄宴也无奈了,干脆将姑姑责问方至的地点从鸡圈内换到了鸡圈外,又将几个全景镜头改成了中景,这才终于让那些不争气的鸡挺直了腰杆,在自己的地盘里昂首阔步起来。 傍晚拍摄结束后,宋野城陪着庄宴与几位扮演方至亲戚的特约演员一起吃了个晚饭,饭后听他们说了不少往年东奔西走的见闻趣事,甚至还在他们跟家人炫耀“我在跟宋野城吃饭”的视频通话中露了个脸,直到夜色渐深才回到了住处。 山村里没什么夜生活,透出灯光的窗户不到十点就一扇接一扇黑了下去。 宋野城洗漱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