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因为事情办完了才回来,而是再不回来就要错过进出口商行年底盘账了,这是大事中的大事,因此他带着侄儿们急匆匆回来。
舒宜尔哈快速地报告了这半年来做过的事儿,向雍正提出一件事:国内不产银,银来自洋外。
白银流入有两条路,一条是东边的扶桑,另一条拉丁美洲。
舒宜尔哈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银子在国内流通,百姓都是拿到手不花,大量的银子藏在地窖或者是钱庄里面,这几十年来大量白银流入,可是市面上不见银子多。咱们的赋税用的是银子,发饷用的是银子,万一这两条路被掐断了呢?”
雍正没说话,舒宜尔哈接着说:“您还记得当初曹寅贩铜吗?铜是从扶桑拉来的,但是曹寅贩铜的时候扶桑的幕府不让卖了,万一将来他们也不让贩卖白银了呢?另外一路是海上风险大,远水解不了近渴。九哥他们能从陆地上运送白银,但是咱们和罗斯的关系不好,加上陆地运输又慢耗费又大,同样缓不济急。”
雍正问:“你的意思呢?”既然说了,那大概是有解决办法。
舒宜尔哈说:“姐姐一直让白银和黄金同时收录国库,如今咱们的黄金储备有很多,我听说国外用黄金的国家不少,加上储备了大量的外币,一开始尽量各个地方买白银和黄金,二来是南下,过了南洋还要往南,有金银矿,这地方归英吉利掌管,找他们买。”
这种外币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汇,而是银行券和一些金银匠开具的收据,实际上这属于合同或者是契约,靠的是信用维护,和同时期的钱庄开具的银票属于同一种东西,甚至在流通方面,银票做得更好。可以说此时在金融业方面,东西方几乎是在同一条起跑线上2。
雍正点头:“你的意思是储备黄金,外币,同时开辟新的买卖途径?朕准了,不过你还少买了一种东西,就是铜,铜和银一样都是宝泉局铸币的材料,这两样咱们都缺。”
他想了一会儿说:“让水军的人问问洋人卖不卖,不卖的话,水军有没有胆量去取?问之前先打听好了那里有没有,别费了半天劲最后没有那才是闹了笑话呢。”
水军的事儿舒宜尔哈说不上话,舒宜尔哈就去和海棠说这事儿。
舒宜尔哈有心创建一家公平合理,利率不高的钱庄,这家钱庄必然要在全国范围内铺开,惠及更多的百姓。
然而这事儿前人没做过,她心里没底,她悄悄地跟海棠说:“我明年想跟着船队出洋,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海棠说:“你这哪里是问我,分明是让我给你疏通。”
舒宜尔哈拉着海棠的手说:“好姐姐,你帮帮我啊。”
海棠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出去多见识也好。”
于是招了自己的太监进来,吩咐说:“去问问十二爷身边的人,问问皇上在干吗?皇上跟前没人我去一趟。”
这人刚出门,一个小太监跑来,海棠认得是十一阿哥身边的,平时就很机灵,跟着十一阿哥在造办处行走。
他进来先请安,随后在海棠耳边说了几句话,海棠点点头。
等这太监走了,海棠说:“你的事儿要晚几天才能说了。”
“怎么了?”
“四哥和八哥刚才吵了一架,四哥说八哥结党营私,把人给押了。”
舒宜尔哈:啊?
第535章效三迁
雍正对八阿哥很忌惮,原本是计划三年内解决对手,事情之所以提前就是因为弘晖回来了。
弘晖从外面带了大包东西回来,给大家分了之后特意拿出给祖母的礼物送去,还把妻儿带去了。
乌雅氏看到弘晖回来很高兴,拉着弘晖说话,又张罗给弘晖做他爱吃的。北方有上车饺子下车面的说法,宫女先送来了一碗面,上面放着煎好的蛋,弘晖在祖母和额娘的注视下就拿了筷子,把蛋夹起来用手虚托着防止滴下汤汁喂给站在一边的丫丫。
百岁看到了嚷嚷着冲过来,这一年来大家守孝,宫里没一点荤腥,百岁别看身份尊贵,他记忆里最好吃的就是蛋,他看到了也想吃。丫丫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弘晖就说:“你先咬一口。”丫丫刚咬了一口,百岁冲过来对着丫丫挥拳打起来,下面的人赶紧把姐弟两个拉开。弘晖惊呆了,一个煎蛋丫丫又不能一口吃了,百岁就霸道到这地步!
他把筷子扔到托盘上,从皇后的怀里一把扯出百岁,摁在腿上发狠打了几十巴掌。乌雅氏看了呵斥了几句,发现弘晖还在打,赶紧拉弘晖,弘晖甩开乌雅氏把百岁夹在腋下出去了,出了大门走到后湖边上摁着他趴在栏杆上又打了一顿,让他跪在湖边。弘晖看他一边哭一边说为什么打他,间或问他:“还敢不敢了?”
百岁头一次被打,发现这时候旁边围了一圈人,愣是没一个人敢替自己说话,陌生的阿玛形象在他心目里建立起来。哭哭啼啼的说:“不敢了。”
旁边乌雅氏跟前的管事太监小声说:“大阿哥,要不给小爷送一个蒲团来,这大冷天天地上凉……”
弘晖管教孩子呢,瞪了他一眼,这太监赶紧退下去,这下现场更安静了。
这时候二哈摇着尾巴跑来,二哈出现的地方不远处必有雍正,因此百岁扯开嗓子大喊:“玛法,玛法,屁屁痛!”
雍正听见了着急地小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换成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踱步到了他们父子旁边,跟苏培盛说:“搬两个马扎来,分给大阿哥一个。”
百岁要爬起来到祖父怀里撒娇,被弘晖一把扯回去摁下接着跪。
百岁这下傻眼了,连玛法都救不了他了,呜呜呜地哭起来,希望靠哭声把祖母和额娘哭来,以往他一哭,一群人围着哄,祖母还不让他哭,说是脸会哭皴裂。
这会扯着嗓子嚎了半天,玛法和阿玛看着他,祖母和额娘也没来。他瘪着嘴,看看玛法和阿玛,结果玛法和阿玛开始说话了。百岁彻底接受了现实,忍着屁股痛不敢再闹。
雍正和弘晖说起江南,从江南说到养廉银子,雍正就说:“朕觉得养廉银这法子可用,不说朝廷上各处的议论,朕担心老八在背后使坏。”
弘晖说:“您既然担心,不如把八叔羁押起来,有事发生就应该早处理,”他转头看看百岁,就说:“若是不早点有作为,姑息下去,将来必出祸害。”
雍正在这件事上显得犹豫不决,他觉得老八身边还有很多势力没铲除干净,觉得把老八身边的人铲除干净了他才好动手。
弘晖就说:“这一年过去,你瞧着八叔的势力如何?那些铁了心跟他的人还在,但是墙头草大部分撤了,别看昔日八爷党的名声还有,但是已经日暮西山,早不复当年。
跟着他的人也不是铁板一块,有的文人是觉得他礼贤下士,这些人实际上更在乎自己的名声,如萧永藻、高成龄这些人骨子里还是想青史留名。
比如这次高成龄上书提出养廉银子,您就该跳出党争看这事儿,您只管奖励高成龄,把首倡养廉银子的名声留给他,让人在他的家乡磨石勒记。
就是回头再处理他,不抹掉他的功绩也够了,此人不会有任何的怨言,他的亲朋好友也不会有怨言。他自己还觉得自己忠心了八叔,在史书上留下了名声,一辈子过到这份上,就是立即去死也值了。
另外有一些贪官和勋贵围着八叔,这些人求财。眼看着八叔没机会登上大宝,身边的钱袋子也一个个丢了,以利聚之,利尽则散。这些人如今流着哈喇子想抱两位姑妈的大腿呢,九姑妈那里自然不会搭理他们,不如放出消息,就说十一姑妈组建钱庄,有意邀请人入股,到时候就是放出去十分之一的股份也没什么,一旦钱庄真的做起来了,这命脉不能让一伙人掌握,换句话说,到时候必要拆分钱庄或者是另起炉灶。
把这些人一点点剔除了,八叔还剩下什么?”
儿子说得很对,雍正心动了。他说:“兹事体大,朕要仔细琢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