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事便已然讳莫如深,而后又不过半月,我爹便在朝中犯下大错,被太后驱逐出京。” 谢玹:“你是说……” “嘘。”秦庭以指封住谢玹的嘴,深深看进他的眼底,“隔墙有耳,不可言明。” 谢玹嘴唇动了动。 “杭州是我秦家故里,原本就有先祖累积的底蕴。我爹娘回到杭州之后便接管了苏绣的产业,即便是离开了朝堂,有一方手艺便有一隅所安,奈何……”秦庭顿了顿,双睫一颤,轻声道,“世道如刀。” “那是元初十年,我父母辞世之前,曾见过李缙一面。当年他的行踪极其隐蔽,暗阁查到此事已实属不易。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他见我父母并非叙旧,而是在找一样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有什么用…… 便是神仙在此,也猜测不出来了。 但能肯定的是,李缙突然下杭州一事与萧家那一年的灭门绝对脱不了干系。当年萧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否与太后所言一致? 无人能在此时回答。 所以秦庭与叶一分开,自已一个人去贼匪窝点,原本是想找到与李缙有关线索——是的,早在到达永州之前,秦庭便通过暗阁得知,李缙与其中的匪寇有来往。只是线索没找到,倒让秦庭率先撞见了凤九渊。 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在谢玹眼前铺卷开来。 可他却没有再此刻探查下去。 他看向秦庭。 这位年轻的秦家家主,若没有算错年龄,去年恐怕才刚及冠。谢玹想起自己前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李缙的控制下,当一个任由其操纵的傀儡。如同秦庭所言,世道如刀,大刀落下,落在渺小的人身上,便是万劫不复。 谢玹想说些什么,但发觉自己早就练就了一幅铁石般的心肠,张了张嘴,吐出口的却是:“你伤口还疼吗?” 秦庭一怔。 他听懂了,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笑得眼角泛起细微的纹路。随即,他挟住谢玹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捞进怀里,兀自埋进了谢玹略带温热的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 “疼。”秦庭小声道,“疼死了。” 谢玹道:“那就好好吃药,别再让我喂了。” 秦庭噗嗤笑出声,笑得胸腔震动,原本就挂在手臂上的衣物又要松松垮垮往下掉。可他还仍觉得不够似的,低着头继续往谢玹怀中蹭,直牵扯得对方衣衫不整才肯罢手。 “小殿下。”秦庭说,“我将真心捧于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交易,把真心给我呢?” 他屏息等了一会,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可是他没等来回话,唯听见谢玹轻浅的呼吸,在他的头顶一起一伏。 罢了。 秦庭想。 如谢玹这般的人,世上愿意爱着哄着他的人多如牛毛,他秦庭只不过有幸得蒙青眼,能亲自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一隅,汲取温情而已。 他谢玹愿为你引清泉,踏山岳、为你挡暗箭,清阻碍、为你披肝沥胆九死不悔……可他从不说爱。 第67章 您要了我吧 谢玹差人回京请旨,但究竟以何种理由,暂时还无人知晓。 为避免那人中途出现意外,秦庭还差遣暗阁众人于暗中一路护送。岂知不出几日,京中竟来了人。 秦庭说:“不会是李景扬的人,他们现在恐怕还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让叶一扔到州府门口的尸体应该能吓他们一阵子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玹兀自出门,秦庭在床上作势要起来随同,结果被一声令下扣了回去。 “你待着,哪也不许去。” 秦庭讪讪坐了回去,不料牵动到伤口,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待谢玹背影不见,他躺回塌上,微微扬声道:“叶一。” 窗侧之后,响起簌簌的脚步声,听着声音都有股慌不择路之感。秦庭弯起嘴角,心情看起来颇为愉悦:“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窗外的叶一欲哭无泪,顶着檀夏疑惑的视线,视死如归地走了进去。 * 行至正馆之后,就算是谢玹也没料想到,来的竟然是熟人。 杜喻之那张方正的脸,在看到谢玹的一刹那,蓦然变得神采飞扬起来。可他却也只是喜悦了一瞬,复而又端着姿态,背着手故作严肃。 待谢玹走近,他才清了清嗓,扬声道:“谢氏十三子谢玹听旨——” 圣旨? 谢玹目光一顿,顺着杜喻之的方向看去。他们一行人不多,以杜喻之为首,身后跟随着寥寥几位年轻官员,看模样,他们来永州这一趟并不仅仅是来传口谕的。见谢玹看过去,为首的一位年轻官员轻轻让开视线。 谢玹略一撩袍,俯身跪下,馆内随从与护卫亦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谢十三子玹,少聪行明,谋远慧识,措置裕如,工部侍郎余伯敬忠勇厚沉,昃食宵衣。今,谢二人于永州负责运河开凿事宜,朕特敕其便宜行事之权,永州一应事务均以二人行动为优先,州府李景扬听从,不得延误。” 杜喻之念完,忙上前扶着谢玹起来,顿时换了个语气:“小殿下,陛下怜惜您远赴永州,怕您遭罪,特意着臣前来传旨。” 谢玹:“多谢杜大人。” “小殿下若没别的事,臣便再去一趟州府了,这事还得向李州府知会一声。”杜喻之笑道,挥袖便要带人转身要离去。 他们也没人问谢玹为何没有下榻在李景扬安排的住处,亦或者是能观测运河开凿的方便之地。反而与闲散贵族大士、商贾地主一类的人,住在这偏僻的驿馆里,好似来这一趟只是游玩。 不过,一想到杜喻之是凤九渊的人,这些事也并不奇怪了。 谢玹手持圣旨,想了想,出声询问道:“敢问杜大人,这圣旨真的是我父皇主动拟的?” 杜喻之笑了笑,视线扫过一旁侍奉的众人。 想来是有些话需要私下说。 等谢玹挥手屏退无关人等,杜喻之才道:“小殿下聪慧,您下永州之后,王将军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是有战事起。朝廷对此很是重视,便对运河一事顾念不及。后还是几个月前,李大人在上朝的时候想起您来,说永州偏僻,又有贼寇,若您手中只有工部随行的权利,想必行事没那么方便。” 顿了顿,杜喻之又道:“李大人便在朝上谏言,请太后托陛下拟了一份圣旨,托臣送来。” 谢玹:“……哪个李大人?” “还有哪个李大人?”杜喻之呵呵一笑,蓦然想起谢玹已离京许久,对朝中诸多变更之事并不十分了解,遂道,“李徵李大人,小殿下不知道吧,你离京之后,他便被太后娘娘从门下省调离,赴兵部任职了。” 竟然是李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