玹扣回了自己胸口。 不知何处来的阵风瞬间灌满了秦庭的袖袍,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谢玹的身上。 “行了,怕了你了。”秦庭叹了口气,“我不问了。” 可这时倒由得谢玹开始得寸进尺了:“你若真想知道,不如做个交易?你们秦家不是惯会做交易吗?” “殿下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谢玹眯眼一笑:“我之前不是与你说过?” 之前? 最初,秦庭还没反应过来。 可当他垂眸看见谢玹脸上略微狡黠的神色时,思绪便不由得飘向了在天阶雪的那个夜晚。 酒不醉人,人却先醉。那场两相较量、又互相提防的几杯酒里,一点一滴都是可慰藉的余生风尘。 秦庭摇摇头,终是无奈地一笑:“殿下为何对我的真心这般感兴趣?那萧陵与李徵于你来说还不够?小殿下,你须知道,既然是交易,你总要付出点代价……万一,这代价是你支付不起的呢?” 谢玹:“嗯?还有我支付不起的东西?” 二人一人俯仰,一人垂首,两相无言对望。 他们好似又醉了,分明谁都没有沾染到那杯人间里最让人快活的酒。 四下沉默,放眼望去,连最后一点秋意都被霜色覆盖了。 忽地,只见远处的枯草之中,蓦然飞奔过一个灰黑色的身影。秦庭抬头一看,那双墨色深沉的眼中终于又露出一丝笑意:“殿下,你喜欢吃兔肉么?” 谢玹还未有所回应,秦庭便手腕一翻,随着袖口抖动,一幅精巧的只有小臂长短的弓弩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弩制得小巧,正好能装进秦庭的袖中。也许是自小习武锻炼出的危机意识,就算暗处有护卫看着,秦庭也没有放下警惕之心。 只是眼下这用来防身的弩,被秦庭当做了射杀野兔的工具。 野兔正在距离二人不远处,这等距离,对于谢玹这种一点也不会武的人来说,便是天堑了。 可对于秦庭来说不是。 他抬臂侧首,弓弩直指前方,竟无须再次瞄准,弩中的弓箭便“嗖”的一声飞射出去。 “哧——” 正中目标。 躲在枯草中的野兔苟延残喘地蹦跶了两下,最终体力不支,歪歪扭扭地从中倒了出来。 野兔起先还有动静,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继续逃走,可终是不敌扎在心口的那柄箭矢厉害,后腿蹬了两下之后,便再无声息。 静默间,谁都没有再出声。 半晌,秦庭道:“你看,若是将弱点赤裸裸地摆在人眼前,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又将眼神似有若无地飘到谢玹身上:“难道殿下会把弱点随意展露出来么?” “我?”谢玹眯眼看向那已经死透了野兔,微微一笑,“我可不是野兔。” “那么殿下就不要再试图问我讨要真心了。”秦庭道说,“不是谁都如你一般。” 谢玹沉默半晌,微微颔首:“你说的对。” 这一回,他是真的要从马上下去了。 暗处的护卫略有眼见力地走上前来,以自己的身体做踏板,扶着谢玹稳稳地站到了地面。 秦庭目送他随着护卫走远,忍了忍,还是问了一句:“殿下去哪?” 谢玹头也不回:“去见我的弱点。” * 在驿站中待的第二个月初,余潜再也忍受不住,说什么也要去敲开州府衙门。 好在这一回谢玹不再无所作为。他身为皇子,身后代表的是太后,这李景扬就在再桀骜,不会不给天子面子。 除了秦庭,大多人都跟着谢玹赶往了府衙。他们穿过大门,又亲自随着府上的管事被引进正厅之后,得到了却是李景扬卧病在床,是在无法亲自迎接的消息。 余潜听了,不免气笑了:“竟真被小殿下说中了。” 府衙内的管事俯首鞠躬,聊表歉意:“真是对不住,殿下,我家老爷身子骨一直都很好,不知早怎的就突然病倒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谢玹一眼,发现人眼神根本没落在自己身上。 “……殿下?” “哦。”谢玹回神,“你们的大人真的不能出来接见了?” “是的。”管事叹道,“若小殿下不嫌弃,小的便先给诸位安排住处,待李大人身子好些,定然会上门赔罪。” 府上没有什么异常,看来这李景扬是真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那他要见的人,便也不在了。 谢玹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看向管事:“不用了,你记得给我送句话给他。” “殿下请讲。” 谢玹轻笑道:“今日他李景扬不出来迎接我等,他日可别后悔。” 说罢,也不看管事的脸色到底是青还是白,兀自转身离去。 只是下一刻,那府衙的大门前,不知何时走进来一干人等。为首的那人气度雍容,贵而不冷,身姿挺如松柏,步伐犹有定势。 “看来今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赶上了!!零点前!!! 第61章 谢玹,不要紧张 在谢玹的记忆里,上一次见到凤九渊,还是汴梁的雪下得最盛的时候。 那是一年春之伊始。 正值“正朝”,朝臣们原本应当按例入宫给皇帝拜年。然而当今天子却以“雪积厚、恐难行”唯为由,拒绝了所有的拜贺。 朝臣们看着半空中撒盐可拟的雪花,纷纷摇头,说皇帝那避不见人的臭毛病又犯了。 北疆极寒,汴梁这点微弱的冬风对于凤九渊来说不值一提。他找到谢玹的时候,人在御花园的角落里。天上的雪不见停,一个太监以身作骑,正驮着谢玹在雪地里艰难地爬行。 这场雪下了许久,太监被冻得双颊通红,手掌也皲裂出血。他的双膝因在雪地中长久地磨损而划出一道血痕,在满目苍茫的白色中分外显眼。 谢玹并未戴冠,长发就这么顺着肩头披散下来。他一手扯住系在太监胸口的绳子,一手持鞭挥舞,边喊边闹,笑得灿烂又残忍。 宫侍们侍奉在一边,不敢出声,更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他们知道,看一眼便会被砍掉脑袋。 于是凤九渊走进来时,正巧与谢玹面对面撞上。 天子的表情空茫了一瞬,继而蓦地暴戾起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朕!” 他扬手就要挥鞭,被凤九渊收掌拦住,缠在腕部。 “陛下。”来人温声细语,仿佛尤恐惊扰梦中之人,“是我。” 太监终于被解救下来,拖着无力的双臂眼角含泪地跑走了。 雪簌簌地下着,落到天子纤长的睫羽上。 “你来做什么?”谢玹歪着头,颇为天真地向凤九渊凑近了几分,似乎是要认认真真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