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含茶水,一手箍住谢玹双手不让人乱动,一手去挟住他的下颚,想要就这般将嘴中的救命良药哺喂过去。 唇齿相接的刹那,谢玹牙关依旧紧闭。萧陵蹙起眉头,捏住他下颚的手微微使力,令谢玹吃痛地张开了嘴。 萧陵这才得以将茶水喂了进去。 一杯并不够,萧陵保持着这个姿势,将整壶浸泡特殊药粉的茶悉数以这极其暧昧的方式令谢玹吃了下去。 起初萧陵是不觉得嘴对嘴喂药有何不妥的……但中途谢玹那无法控制的颤抖停住了,与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他的力气。理智尚且不存,现在若有人站在他的面前,谢玹只分得清他要杀的人和值得他信赖的人——萧陵显然是后者。 于是在那半存不存的理智里,谢玹有了些许自我意识。 茶水搀了药粉,有些许回甘,而在谢玹的眼里,却是天上甘甜的仙泉。于是在萧陵再一次俯身哺喂之时,他忽然生出莫名的力气,蓦地翻身起来,主动迎向萧陵。 ——他把这个当做了一个吻。 萧陵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谢玹才不管那些,他只知道嘴里含着的东西比世间任意一个东西都要甜上百倍,而且就这么送上了门,不要白不要。 先是舔舐,像探寻领地一般用舌将萧陵的口腔扫视了个遍,又浅浅退出,沿着他的唇线一一舔药,合着滋滋的水声。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慎咬伤自己下唇,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停下,继续倾身而去贴在萧陵身上。 直到二人唇齿间弥漫出血的味道,直到萧陵拎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半拎了起来。 谢玹眯着眼去看——他的意识此刻依旧是混沌的,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姓甚名谁,只是这个吻令他莫名倍感安全。 安全? 谢玹混沌地想,这是什么词? “谢玹。”那个人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声音很冷,似乎是生气了,“不要让我发现你是装的。” “嗯?”谢玹眼前一片模糊,试图歪着脑袋找回自己的视力,可惜没什么用,只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受伤的下唇,含糊道,“什么呀?” 对面的人似乎更生气了。 谢玹虽然理解不了那些太过复杂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但对情绪的感知依旧敏锐,他顺着自己的本能,窸窸窣窣地往前爬了半尺,讨好似地牵住那人半个手掌的指尖。 “别生气。” 谢玹掰开萧陵的手指,与他十指交叉紧紧攥住,一边左右摇晃着,像撒娇,又像某种不可名状的依赖。 萧陵终是叹了口气。 太后给谢玹服下的毒与谢青山并不同,萧陵能对药效如数家珍。初次服下,这毒药能使谢玹催生出异于常人的力气,并且让他的情绪异常亢奋。与此同时,药物会摧毁谢玹部分的理智,令他对自己的行为与意识无所感知。 而后,需要每隔一段时间服下解药,才能确保如常人。 思至此,萧陵眼中冷意更甚。他凉凉地望向谢玹,开口问道:“为什么非要喝下去?” 他如此聪慧,又如此妄为,明明有一千种方法推诿,却偏偏要选最坏的一种。为什么? 谢玹懵懵懂懂,似乎意识到了萧陵问的事什么。 他垂着脑袋,认认真真地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看向萧陵——他好像对这件事很执着,说话要看着人的眼睛,表达喜爱要贴着人的身体。 谢玹:“因为我无人相护啊。” 因为孑然一身,只能用最激进、最迅速的方式去博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铁律。 不付出同样的代价,如何去获得同样珍贵的东西? 萧陵沉默了。 手依然被谢玹握着,这种近乎依赖的动作令萧陵说不出半个字来。他抬眼看向谢玹——因汗渍而湿透的眉眼,因过度挣扎而松松垮垮的长袍、半露的白皙锁骨,还有那双凌乱的、却动人心魄的眼。 萧陵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而对面的谢玹不甘止于牵手的动作,他趁着萧陵发怔的间隙,盈盈笑着扑向他,像雄鹰之于幼鸟般扑进萧陵怀里,紧紧地抱住他。 “先生。”谢玹轻声道,“是先生。” 他到底…… 萧陵怔愣着,思绪一片混乱,比被药暂时毒傻了的谢玹还要混乱。他下意识地握住谢玹的腰,才恍然发觉,这个少年神情单薄,却扛住了天下万钧之重。 萧陵收紧手臂,许久之后,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我护着你。” 竹林萧萧,风声乍起。谢玹将脑袋搁在萧陵的肩膀上。不知何时,他的眼中已然清明如许,甚至还有闲暇擦去流过眼角的汗渍。 但他没有起身,反而继续倚靠在萧陵怀里,用自己的侧脸去蹭着萧陵的脖颈,一下一下,极为依赖。 他在萧陵看不见的角度,含着笑意,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先生。 第45章 这是可以说的吗 萧陵幼年时受过不少苦,不过那些都是可以言明的。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崽子,在刚学会走路后,就被自己亲爹拎到了刀枪无眼的战场上,虽不去前线,但在军中亦是条件艰苦,况且萧将军为了磨练他的意志,动辄便对他长鞭相向。 他那时总是哭——当然他自己没什么印象,都是军中那些老兵说的。他们跟了萧将军许多年,对萧将军唯命是从,不敢因为怜爱就帮他。 不过他也不是那些娇生惯养、需要人祖宗似供着的公子,哭完了也会一骨碌爬起来,扯着萧将军的玄铁护甲要抱抱。 萧将军狠是真的狠,宠起来也是真的宠。萧家就萧陵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训练时,萧将军就会把他扛到肩头骑大马,带他坐上军中最好的良驹去草场驰骋,让他抬头去看西南那处红得滴血的落日。 给他指何处是我大周境地,何处又是狼子野心的高句丽。 所以后来萧氏落败,萧家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后,萧陵身上便呈现出常人不可观之的耐性出来,那是他自小被磨砺出来的性子——只是家破人亡、天人永隔的苦难到底是沉重了些,萧陵就算再沉得住气,长到如今,性子还是会难免扭曲。 他这辈子没遇到过跨不过去的难处,就算有,也被他一剑劈开,破茧似的从中撕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地趟出一条路来。 可是此时此刻,萧陵却觉得自己眼下遇到了二十多年来最大的难处。 怀里抱着一颗滚烫的火球,且久久看不见熄灭的影子。那火球紧紧贴着自己,腰身处却又软成一滩春水,严丝合缝地与腿部贴在一处。 而罪魁祸首却眼一闭头一歪,趴在他的肩头已然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萧陵的腿只是筋脉有异无法站立,这么多年来却也不是全无感觉。如今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