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开口李澹便踏出了书阁。 他听得出李澹话中的敲打之意,现今他父亲正与郇王走得亲近,他也总不好太过放肆。 * 到长夏苑后崔琤便直接选了匹温顺的白马,她开始时还有些生疏,没过多久便适应了。 年轻的躯体虽然孱弱,但依旧远胜她前世那具易碎的病体。 崔琤穿着骑装飞驰于猎场,和端宁公主一道向着远方扬鞭。 初夏的太阳还不算毒辣,端宁公主担心她的身子,跑了小半个时辰的马后便唤她停下稍作休整。 崔琤的额前覆着一层薄汗,眸子明亮,又慢慢地骑了片刻后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 “令令真是孩子心性。八罢叁零弃七伍伞刘”端宁公主用帕子轻柔地擦过她的面庞。 她摸了摸崔琤的额头:“到时候去行宫那边可要注意些,日头那么大,若是晒伤中暑可不好了。” “我哪有那般娇弱,”崔琤笑着说道,“有姐姐在身边,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端宁公主仍是不放心她,心想回去后定要给崔珏仔细写一封信笺,叫他提前多做些准备。 休息过后两人便在林荫下散步,崔琤走着走着就到了花丛边。 看着小姑娘调皮地去捉蝴蝶,端宁公主心中一片柔软。 令令还是个小孩子,她只需每日快乐地玩耍,她不该有烦恼,不该会悲伤难过。 崔琤并不知晓她心中在想什么,玩闹过后她累得要瘫倒在端宁公主的身上,端宁公主索性直接揽住了她。 “还是要小心些。” 端宁公主将她送回崔府,临行前再次交代道。 崔琤点点头与她告别,回去后便沐浴睡觉。 日子一天天地热了起来,期间嫡姐又与父亲吵了一架。 崔琤在外间没听清楚,只是隐约能感觉到父亲像是妥协了,或者说是那个男子妥协了。 嫡姐自做太子妃的愿望落空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几乎带着些偏执。 她已经十六,迟迟未嫁都是为了那太子妃的位置,好不容易等到太子身体好转开始选妃,他的病情又加剧起来,只怕她还没当上太子妃他就要一命呜呼。 她不敢再赌,权势与声名她错过了,心上人她却是势在必得。 崔琤没有再多了解,一心放在了几日后的行宫之旅上。 只要嫡姐的算计别落在她身上,她才懒得管崔瑾在想什么。 还没等崔琤想好到时怎么和嫡姐相处,端宁公主便传信来说到时候要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这正好消解了崔琤的烦恼,她直接便同意了。 出发那日端宁公主亲自派了位女使过来接引她,早上起得太早,趁着还未出发,上车后崔琤便昏昏然睡了起来。 宽大的车舆开阔明亮,端宁公主看她睡得香甜也不忍惊扰她,只是自己悄悄下了马车去和兄长商议行程中的事情。 在外面候着的宫人交过一次班,并不知晓里面睡着的是崔琤,在瞧见郇王过来时也没有拦着。 因此李澹在拉开马车帘子时也没有发觉有异,他倚靠在马车边,刚好挡住了悬在正空的烈日。 但那一瞬的刺目光线还是让崔琤从睡梦中苏醒,两世的纷乱记忆在她心头不断地闪过。 她只睡了一刻钟,脑中晕晕乎乎的,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在何时何处。 一抬眼崔琤就看见了李澹,他脸上还带着少许的错愕,因是背着光,她看不太清他的容颜。 但潜意识让她本能地依赖着他,想要向他靠近。 崔琤将身上盖着的薄毯轻轻掀开,她半坐起身抬手抚上他的脸庞:“你怎么来了?” 车舆里浮动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李澹在看见她的第一瞬就愣怔在了原地,此刻他更加无措。 崔琤的声音柔软亲昵,仿佛隔着漫长的时光在询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仅是这一句话就忽然让他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看着崔琤眼下的青影和倦怠的神情,心中一阵阵的悸痛。 “无事,继续睡吧。”李澹按捺住翻腾的情绪轻声说道。 临走前他微微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哑声说道:“睡吧,我在这里。” 崔琤眨了眨眼睛,她卷翘的睫羽颤抖着,似乎想要多看眼前的男人几眼,最后还是阖上眼回到了梦中。 李澹无声息地放下垂帘离开,他的脸色依然保持着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在经历着什么。 他的猜想荒诞疯狂,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在瑞鹤楼那天他还只是怀疑,时至今日李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爱了他十余年的姑娘和他一道回来了。 这一次崔琤聪明了许多,知道他是个无情的恶人不能轻易靠近,知道要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就像她说的那样,他若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应当是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爱护的。 李澹深吸了一口气,他仰头眺望远处的青山,心绪逐渐和缓下来。 先前是他没看明白她的心迹,现今他必须改换策略。 绝不能让崔琤发现他也是还魂之人,他有预感那样的话,她便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他必须让她知晓他不会变成日后的模样,他不是那个李澹。 在李澹费尽心思地考虑这些事时,崔琤依然在马车里睡得香甜。 她做了许多梦,到车舆出发一个时辰后才悠悠地转醒。 端宁公主温声问道:“方才有人来过吗?” 崔琤不明所以,她离开前她便一直在车中睡觉,就算有人来过也不曾知晓。 “没有吧,”她摇摇头柔声说道,“我刚刚又梦见我们一道骑马了。” 她有些骄傲地说:“我还射中了一只小鹿。” 端宁公主轻声说道:“果然是在做梦。” “头发都睡乱了。”她揉了揉崔琤的头发,顺势取来玉梳亲自为她梳理起来。 端宁公主心下释然,看来二哥的确没做什么。 他虽不是真君子,但也绝不是卑劣之辈。 * 崔琤太久没有出过远门,行宫虽然离皇城不远,但两日的舟车劳顿还是让她困倦得厉害。 一见到床榻她便软倒在了上面,刚刚跟过来的翠微还以为她是又发了什么病。 “姑娘!”翠微赶忙到她的身边,感触了一下她的鼻息。“您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崔琤笑着说道,“就是有些困倦。” 听到这话翠微和几个年轻侍女都笑了起来,“那您先好好休息,有事唤我们一声便是。” 崔琤睡醒时已经快要入夜,崔家是皇后的母家,所以他们住得离皇后最近,自然也离太子与端宁公主很近。 崔琤睡足以后终于来了兴致赏看行宫的夜景,端宁公主正巧也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