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有种预感:“然后没去成?” “父亲自作主张把我的志愿改成了考古学院。”林雨行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父母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把我赶出考古队这件事我依然在耿耿于怀,说我确实是个从事考古的天才,但我不曾读书,更不曾学过做人,所以必须让我先去学堂待个几年,再去从事我热爱的工作,这样对我的人生会更好……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 “可我那时其实早就无所谓了,考古或者探险,对我来说也不过是获取知识的途径,和小孩子贪玩或是热爱工作什么的,完全是两回事。” “事实上,我那时候更沉迷于时空学说,所以才想去读天文。”他说,“我渴望见到地球以外的星国,做梦都想见见美利星国的超前科技,想看看以奇术立国的英伦星国长什么样……我小时候在成德的藏书里,就见到了解虚怀留下的对于时空假设的著作,那时候看不懂,但我全部背了下来,在后来的岁月里一遍遍回味,越来越觉得古人真是了不起。” “解虚怀是真的触摸到了那个时代的理论天花板,古人尚且如此,我又怎能寥寥此生?” “但父母却高兴于我终于可以子承父业,我被考古学院成功录取,是我平生得到的第一次表扬……为我终于成为了他们期待中的模样。” “找不到意义。”他说,“我找不到继续做一个考古学者的意义,功成名就不是我的期盼,钱权利欲我更无兴趣,我宁愿痛痛快快地为时空学殉道,我也不想在名为子承父业的囚笼里被困住一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捞阿光出来的原因,我太明白他心里的感受了。” “父母以为我耿耿于怀,我其实根本不喜欢带队,也不喜欢听命于人,更不喜欢和考古报告书作伴,也不想见到人们为了一个明明很简单的结果非要弄出理论、投票、少数服从多数的麻烦套路来而只为了证明流程合理。”他说,“在考古队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要被卷入理论旋涡中,大家都等着我来平息争论、说服他们为什么这是最优解,那种感觉让我窒息。” “我被贤人按住了亲的时候,我都没觉得窒息,反而是在规规矩矩的理论流程里,我受不了那种感觉。”他说,“擅长和喜欢是两回事,大人们却总是相提并论,其实父母的教育方式没什么问题,是我自己有问题,我不配得到他们的栽培。” “我就像是一条被束缚在陆地的鲸鱼,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回到生命起源的大海里……世人们总是想要把自己定格在「必须」的规矩里,就如我那时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没什么期待的余生。” “可真正的时空学理论里,「存在」本身才是万物的起源,从来就没有什么必须去做的事和不能去做的事,一切只凭本心,贤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后来就是他在那个夏天,偷偷报名了英伦星国主办的沙漠远征队的故事了,明知道那是一场被帝国主义当小白鼠的炮灰计划,可那是他唯一能触摸到外面世界的机会,然后他就在赫尔梅亚拥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破破烂烂的樱庭武藏。 他们最后都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哪怕用一生孤独来换取。 “至于成为解虚怀的传人,是在我埋葬了父母之后的事了。”他说,“那年我二十岁,不知是我找到的解虚怀,还是那个老混蛋冥冥中发现我一直在研究他的时空学说、然后主动找到了我……毕竟那个年代,所有人都想找他的画梦师衣钵,可我只是沉迷于他超越时代的学术成就,还修正了他的一些受限于时代的错误。” “我是怀着「实现父母遗愿」这样的心情去到雪山深处的,北境雪山。”他说,“从前明明去过那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可父母留下的地图里,还有一处尚未涉足之地,非常艰险,无人去过,我一个人去了,就在那里见到了先师的坟墓……一个衣冠冢。” “我遇见了他的意志,他一言道破了我孤独的本质。” ““你空前绝后的灵魂囚禁在名为人的躯壳里,那么耀眼,那么孤独。”” “我不知那是恶魔的诱惑,还是我本心的情愿,我自愿走上了后来的这条路,最后遇到了贤人你。” 夜话到了尾声,林雨行转过头,一双杏眼清清楚楚地望着贤人的侧脸,贤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贤人自己就是活成了别人期待中的模样。 所以京都博物馆初见时,他会那样嫌弃,嫌弃贤人的同时,也嫌弃着过去的自己。 所幸自己足够机智,贤人心想,自己没有在香火的躯壳里迷失,在坚守本心的同时还解放了自己,现在天天都可以把想操他这件事挂在嘴边,放在从前,那可是大不雅,粗鄙的词汇是绝对不可能从他羽上贤人嘴里说出来的。 现在真爽! “你没有错。”贤人说,“是你面对人世的角度太过清醒,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看问题的角度和我完全不同,我大概能代表一般人里的佼佼者吧,学堂与课本教给我们的,就是从科学与逻辑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可你明明能做到这些,却仍然喜欢从人性角度去观察,好像那样做,就不会有人打搅你心底的平静与……黑暗。” “原来贤人一开始就发现我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人呀。” “我说过我喜欢你所有的面目。”贤人抚摸着他散在他肩头的软发,“况且你从来都不是什么糟糕透顶,你把糟糕两字去了,那才是我想对你做的事。” “我回去睡了!” 林雨行气得就要爬起来,被贤人一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准确地说,是只压了一半。 因为不想碰到他胸前的伤口,所以只有两人的腰腹以下是紧紧压在一起的。 火热的阴阳师用臂弯撑在枕头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林雨行瞪了他一眼,就算没有碰到伤口,他也被压得很不舒服,以及还有不舒服以外的另外一种……可恶的感觉。 他蹭了蹭他,又挣脱不开,只能软软地说了一句:“贤人还真是……仗势欺人。” “你生日是哪天?”在一个吻落下来之前,贤人相当认真的问他,“我记得你说在世界分支里,所有人都在为你过生日。” “我不知道。”他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出生的,只记得我被成德父子打牌赢回去的那天,是9月15日,一个枫叶红遍台北的秋天,我就把那一天当做自己的生日了。” “今年我给你过生日。”贤人抱着他的脑袋,语气温柔到出水,“以后每年都给你过生日,给你过全世界最开心的生日。” “那我要十倍生日礼物!”毫不客气的声音。 “好啊,想要一百倍都给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