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你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沈策终于忍不住找来,压着脾气问,若不是大悲寺实在根源深厚,他都想把这破庙直接掀了。 好好的家不回,住到一个破庙里吃糠咽菜,撑的。 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死要活,以后还能干什么? 但沈括脸上既不见悲伤也不见愠怒,只是平淡地说:“大哥,佛法高深,我不是为了避世才来这里。” 沈策冷笑,连摸不着边儿的佛法都开始信了,他问:“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救人。”沈括说。 他刚来大悲寺时,以为住持会不愿意收留,没想到须眉皆白的老住持笑眯眯说,有缘人,还亲自授他佛法。 沈括悟性极高,也颇具慧根,很快成为寺里知客,为前来求告的人排忧解难。 他没有沉湎悲伤,那不是春生想看见的,他只是想为春生修一个来世。 春生知道自我了断是不得谅解的,离开时都满怀愧疚,他不想春生永不得安宁。 沈策看着不可救药打坐的人,咬牙问:“沈大师,怎么没听闻您法号几何,出家人不是要剃度吗,您这全须全尾的修的是哪门子的行?” 沈括默念一声阿弥陀佛,他确实是带发修行,也没有起新的法号。 这辈子,下辈子,他永远都只叫沈括这一个名字。 他怕要找他的人找不到。 沈策最后离开了,沈括铁了心要普度众生,没人能把他带走。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字慢慢在金融圈变淡,却在很多普通人口中传开。 不少被他开解过的人回来感谢。 沈括捐献了骨髓,定期献血,签订了遗体捐赠协议。 他还把路修到了一座座大山里。 很多贫穷的地方并不是没有值钱的经济作物,只是因为交通不便和落后无法加工 ,钱都被中间门倒手的人赚走。 沈括给他们凿出一条路,拉出一条扶贫的产业链,希望背负太多的孩子可以少一点。 常有人问沈括为什么做这些出力又回报低甚至亏钱的事,老乡都叫他大善人,活菩萨,媒体猜测这是沈氏集团提升企业形象开拓新市场的象征。 沈括没有回应过,只是在一个小孩儿拿着刚挖的新鲜药材送给他时笑了笑。 那小孩儿大概有十来岁,很白净,脸上还挂着从地里干活回来的泥土,沈括想春生小时候大概也是这样子,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 “叔叔,这是最好的一块,给你留的,”小孩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问,“爹说你是我们的大恩人,叔叔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啊?” 沈括从未觉得自己善良过,他看着远方淡淡说:“为了我的爱人。” “爱人,”小孩儿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两个字莫名珍重,“那她一定也是个大善人吧。” “嗯,”沈括说,“他很善良。” “那她是不是也很好看啊。”小孩儿胆子大,憨笑一声问。 沈括也弯起一点嘴角说:“是,很好看。” 我很想他。 后来的很多年一直如此,沈括一半时间门在寺里修行,一半时间门奔波在各个贫穷落后的地方。 媒体一开始还紧追着想挖热点,到后来也都无趣散开。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直到沈括在带队修路时遇上山体滑坡。 来势汹汹的泥土倾头而下,顿时将口鼻全部封住,一切都在向下坠,一块石头重重砸在他胸口。 沈括无法呼吸,什么依凭也抓不住,他不怕死,他只是遗憾没能…… “人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秦总,应该很快了。” 沈括皱了下眉睁开眼,看着病房的布置愣了两秒目光才聚焦,转向前来探望的人。 “阮乔!”他越过秦濯,径直对后面的人说话。 “老实点,”秦濯把想要起身的人按住,“肋骨都断了两根还叫别人。” 沈括却完全不像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目光炯炯说:“阮乔,我看见春生了!” 阮乔眉心一跳,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春生被推进去,沈括这个表情他差点就信了。 “我当时被埋在泥下,根本用不上力,只要再多一会儿就会被闷死,但是有人拉了我一把!”沈括声音颤抖,看着右手说,“真的有人拉了我一把。” 阮乔淡淡说:“可能是你们团队的人。” 沈括很肯定地摇头:“不是,那会儿大家都离我远,也没人能站住。我被拉出来昏迷之前看见了,拽着我的是一株迎春花。” 沈括激动地眼眶发红:“是迎春花,你说是不是春生在保佑我,他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阮乔没有说话,于情,他永远不想原谅沈括,于理,他也不想再刺激一个病人。 更何况阮乔觉得这一切就是沈括的幻想,什么样的灌木才能结实到把人拽出来。 “肯定是春生在帮我……”沈括重复着,不时还会笑出来,湿着眼角问,“他不怪我了是不是?” “沈先生,好好养病吧。”阮乔说完告辞,他本就是陪秦濯一起来的,和沈括无话可说。 秦濯过了一会儿出来,揽着他肩膀安抚说:“快六年了,还没有原谅他。” 阮乔想起春生眼睛有些发涩,沈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真心实意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春生已经走了,没有任何人能替春生去原谅。 普度别人时无所不能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时笑时哭,一会儿觉得那是春生在帮他,春生还念着他,一会儿又想,春生那么善良的人,就算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会拉一把。 沈括等不到病好就回了栖霞山,那里有他最重要的东西。 出院的时候差点和医生打起来,医生说他当年伤的底子就没有养好,这些年又一直风餐露宿,再加上这次重击,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出了院能活多久没人能保证。 但沈括还是走了,他不能错过今年的二月。 六年前春生刚走的时候,沈括偶然了解到佛法和一些传闻,一开始确实存了度己的念头。 他在栖霞山找到枉生花的种子,传说怨偶分别后,枉生花若不开,便是还心存怨念不再相见,若种得出花开,便是原谅了,还有重逢的机会。 沈括一直在为春生修来世,也有一丝贪念春生能原 谅他,还愿意和他相见。 枉生花只能种在山上的寒潭,生长期不定,每年的二月份才会变化一点。 沈括还记得第一年发芽时他欣喜若狂的心情。 绝大多数记载从第一年的萌芽便失败,但他的花长得那么好,沈括知道一定会开花的。 第二年,生了根。 第三年,有了茎。 第四年,展了叶。 第五年,长出了花苞。 沈括有预感,枉生花今年一定会开。 六年,是春生从认识他到离开的时间门。 这六年沈括做的一切,他不敢说自己苦,只是在春生眼里,是不是终于可以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