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濯嘴唇抿紧:“这家医院是我投资的,现在不需要志愿者了。” 哎,还是和以前一样专断啊。 阮乔也不恼,悠悠说:“据我所知,秦医生的股权比例好像更高,所以是秦医生说了算吧。” 秦濯又想攥拳,却出乎意料地被阮志愿者用盲杖敲了下手背:“患者,请别让伤处受力。” 秦濯:“……” 他记忆中的阮乔,以前也牙尖嘴利,但抓过来打一顿屁股或者亲一亲就老实了,可现在阮乔就像一根柔韧的藤,他拿捏不住了。 阮乔看秦濯不乐意又只能憋着的样子,终于露出一点苦中作乐的浅笑。 秦濯忽然起身。 阮乔问:“你干什么?” 秦濯:“……打饭。” 秦濯失明后,公司很多不太重要的事务就落在唐礼身上,秦濯之前一直开着高工资拿唐礼当助理使,不是他不清楚唐礼的能力,恰恰是他要求太高不喜欢笨的。 现在唐礼任务加重,无法再当随叫随到的贴身助理,但秦濯又不喜欢其他人。 能看见时尚且嫌弃,看不见就更排斥陌生人近身。 所以秦濯生活上很多杂事都是亲力亲为。 阮乔一口喝掉剩下的花茶,跟着站起来说:“正好我也没吃早饭,一起。” 两人站着僵持一会儿,再站就只能吃中午饭了,秦濯先败下阵来,妥协伸出一只手。 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好 看本该养尊处优的手,上面布满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 每一条纹路都烫着阮乔眼睛。 秦濯经常锻炼,掌心和指腹都比他粗粝,阮乔一直很喜欢,就很男人,很野性。 现在看着这只手,心里只剩下不忍。 他鬼使神差地碰了下掌心一道暗痕。 柔软的指腹压在粗糙的皮肤,酥酥麻麻,秦濯条件反射地收手,正好握住阮乔的手指。 一瞬间火花从指尖炸开,两人同时撤回了手,脸扭向不同的方向。 秦濯正了正衣领,声音不自然地僵硬道:“我要,盲杖。” “哦哦哦。”阮乔把盲杖递过去。 搓了搓脸,早说呀,真是的。 阮乔上次住院时,饭都是室友打好送过来,他并不太清楚食堂怎么走,最后还是眼盲人士带着他找到了路。 私人医院的窗口都做得非常好,营养健康也好吃,但跟秦濯的私人五星大厨肯定没法比。 阮乔看着各色菜式问秦濯:“你想吃什么啊?” 秦濯:“汤面。” 阮乔可惜,问:“什么口味的。” 秦濯:“都可以。” 哎,这是真不爱惜自己啊,难怪瘦了。 阮乔能看出来秦濯瘦了,但秦濯骨架大,一直锻炼有肌肉,所以并不会看着消瘦,只会觉得更锋利不好接近。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吃饭时,唐礼不知道他口味,让厨师各个菜系都做了点,当时他还感慨唐特助对自己真好,现在怎么会不明白,肯定是秦濯说了让照顾好他。 那顿丰盛的饭秦濯吃了什么呢? 阮乔对面食窗口的师父说:“一碗时蔬骨汤面,卧个鸡蛋。” 他自己又挑了一盒虾饺,一碗豆腐脑。 面对面吃饭,阮乔问:“你挺喜欢吃汤面?” 秦濯安静吃饭没有说话。 阮乔撇撇嘴,吃自己的虾饺,吃完两个听见秦濯放下筷子说:“小时候有时我妈在家会煮面。” 阮乔心中一动,原来是想妈妈了。 秦濯继续说:“一开始是因为她,后来就是单纯吃习惯了。” 阮乔点点头,想到秦濯看不 见,又说:“哦哦。” 虾肉Q弹,鲜香一直从舌尖散到了心里。 只不过吃下一只的时候就不散了,因为阮乔想到了餐厅那架水晶钢琴。 当时唐礼说有音乐家来演奏过,秦濯嫌吵就不让人碰了。 后来白颜说那是秦濯为他拍下的钢琴。 虽然白先生已经退出决赛圈,阮乔也不是很在意那些旧时的恩情了,但……过去了五年,爱好奇的人还是好奇,葡萄过了五十年它也是酸的。 阮乔没头没尾问:“秦氏餐厅那架钢琴还在吗?” 秦濯愣了下,他本来就没太在意,失明五年更是要忘记了那架钢琴的存在。 “在吧。”他不太确定说,“要问唐礼。” 阮乔眼睛骨碌一转,喝一勺豆腐脑问:“你好像不会弹钢琴吧,你买它干嘛呀?” 讲道理,谁家志愿者这么多话早就被赶到养老院陪大爷唠嗑了。 可阮乔五年前就能对着一个没人回的空邮箱哔波哔了,五年后打开话匣子也不了得。 故人重逢拘谨是拘谨,有的人会怕越了界而闭口不言,但阮乔本质是有点社牛在的。 更何况,从阮乔第一个问题没追问,但秦濯却老老实实回答开始,他就注定要被阮乔牵着鼻子走了。 秦濯很久没有在吃饭时和人面对面聊天,这种久违的熟悉让他放松又无所适从。 阮乔以前就很会问问题,个个问在他不愿意说的地方。 但后来失去过更重要的东西,就觉得有些事也没什么忌讳不能提。 阮乔走后,秦濯其实硬着头皮听了很多爱情小说和电影,从一开始的这些人类真无聊低效,到后来大概能明白安全感是在说什么。 也恍然明白,爱情本身就不是一件能讲效率的事情。 他可以和阮乔用一下午看电影玩拼图,这有效率吗?他明明可以去搭一个新系统。 他以前觉得解释那些东西没必要,现下相爱就好,为什么要在意过去,但事实上白颜就是在拿那些过去一次次伤害阮乔。 他不再去纠结一件事本身有没有意义,站在道理的制高点死不退让,如果能让阮乔快乐,那本身就是意义。 就 像现在他不明白阮乔为什么还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可他还是说了。 “我不会弹钢琴,但我母亲会。” 很简单的一句话,以阮乔现在的情商瞬间就能明白。 也许是白颜和秦濯同时出现在拍卖会,白颜说了喜欢,秦濯就拍了。秦濯不否认白颜声称是为他而拍的说法,很大可能是他更不愿意承认自己对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还有念想。 后来钢琴被闲置不再让人弹,也许只是秦濯越来越不需要想起那个母亲而已。 全程和白颜没有一点关系,而他当时在被窝里哭湿的十条枕巾,至少得有半条和这个有关。 哎。 阮乔也很想回到五年前拍拍那个小朋友的脑袋。 两人吃完饭,阮乔见天气不错,问秦濯:“你要去晒太阳吗?” 秦濯沉默了一瞬:“昨天是你。” 阮乔没有否认。 秦濯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愤懑。 没有冲任何人,就是那股难平的心绪。 阮乔全看见了。 看见他狼狈地被一个小孩儿砸石子而无能为力。 看见他一直独自守着小狗。 秦濯不羞于承认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