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昏暗的光线,对着身侧的空气问了一句,“从父亲闭关那日算起,今日要到时辰了吗?” “嗯。”一道冷漠得没有多余情绪的嗓音响起。 “……” 随后,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楚烟的身上弥漫开来。同时,淅淅沥沥、好似水流落入瓶中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下。 先前那没有情绪的嗓音又低了几分,仿佛是在叹息,“小姐大可不必如此,这法子不治本。” “我身体留着楚家的血脉,只是我不是纯血罢了。我多取一些血,终究能填上的。” “北漠,这次也有劳你了。” 第四十章 目送着北漠的身影消失在书房中,楚烟再也难以维持站姿,身形狼狈的倒在桌案前。 原本摆在桌案上的东西哐当落了一地。 她虽是嫡系,却并非纯血血脉。 母亲在诞下她后去世,谣言止于兄长与父亲滴血认亲,证明了她确实是楚家血脉相传的嫡系。 但是谣言能够破除,封印血龙渊的古阵却无法完全认同她的血脉,所以需要更多的血液才行。 血龙渊封存在整个楚家主宅的下面,若是出了意外,必定会酿成大祸。 楚烟轻轻吸着气,努力忽视掉身上的疼痛感。 此时书房只有她一个人在。 不用在人前维持嫡小姐的形象,楚烟难得任由自己放松,调整姿势依靠着桌案,一边等着伤口愈合,一边想起以前的事情。 ———— 九年前,楚家祭祖大典。 十二年来,只有这么一次,楚家主宅的上古阵法会撤去,让外界的四季变幻融入进来。 时值隆冬,纷纷扬扬的雪自天际洒落。满目晶莹,美不胜收。 还是幼时的她伸长了手想去接,最后却是徒劳的看着它们从手边飘过。 “呜呜呜,雪。”她觉得很委屈。 “烟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头来了。” 一道温和的嗓音自她头顶传来,是年长她三岁的兄长过来了。 “下雪了很冷的,兄长带你回去。” 她是很喜欢兄长的。 听到兄长这么说,便乖乖伸回手,抬头时带着几分濡慕喊了一声,“兄长!” 随后,兄长将她抱起。那些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兄长绯红色的衣袍上,很快就晕染开了湿点。 好像,雪花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她兀自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兄长温雅清俊的侧脸上,呐呐开口,“兄长,烟儿不想去前殿……” “为何?”兄长没有像其他长辈那般责备她,只温声询问她缘由。 “烟儿不是纯血,去了也不能祭拜先祖……而且被先祖们看到,他们一定会很嫌弃烟儿的……”她低着头,小心的诉说自己的心事。 “怎么会。”兄长失笑,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纯血只是一种标志,先祖怎么会嫌弃自家后辈。等今日的祭祖大典开始,我会和父亲去血龙渊中,为你向先祖求一道福牌。” “唉?烟儿也要有字了吗?是能写在福牌上的字?”她细细的问着,脸上的期待几乎要遮掩不住。 “嗯。楚家这一代的嫡小姐,名烟,字长乐。” “长乐的意思,是希望烟儿能快乐安顺的长大。” 凛冽的冬风浸染了兄长温软的嗓音,扑面而来的时候,寒冷也仿佛退去。 若岁月能停止,那应当是她最想要停留的时光。因为这样,就能永远活在温暖与期许中。 可惜岁月不能—— 祭祖大典过后。 父亲带着浑身是伤的兄长从血龙渊中出来,神情沉重的宣布了兄长不能修炼的事情。 从那后,兄长一病不起,身骨日渐羸弱。时常昏迷,时常不醒,时常危在旦夕。就算是偶尔醒来,也会乱发脾气。 但凡是人,遭遇过巨大的不幸,性情大变无可厚非。 楚烟原本并不觉得兄长发火有什么不对。 直到那天,她终于完成了冗长的课业,得到了父亲的允许,前去探望苏醒的兄长。 那时,楚家主宅还有分支的孩子。 是因为兄长得了重病,被长老以“楚家恐怕后继无人”的缘由招来主宅中培养的。热热闹闹的谈论越过围墙,肆无忌惮的传入她的耳中。 “你说,嫡系的那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少主还能活几日?” “应该活不了多久吧?不然怎么轮得到我们进来?” “这么说楚家嫡系这一脉是要换主了?” “嘘,你小点声,当心被别人听见。不是还有个嫡小姐?” “我听爷爷说,嫡小姐和我们的血统纯度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从哪捡来的野孩子呢,冠了个嫡系的名头而已……” “总之,先庆祝楚长生早日升天——啊呀!什么东西砸我?!” 她和别人第一打架,就在那时候。 向来被当做大家闺秀教养的她,平日最生气不过使性子摔东西。 父亲还没有让她正式修行楚家心法,当时也没有赤月刀。 是她挽起袖子一个拳头一个拳头打的。 一直把那些分支的孩子揍得瘫倒在地上求饶。 “你们才是该早日升……”打赢了架,她终于可以回击。 “你这是在做什么?” 未等她的话说完,一道漠然的话语自她身后响起。 她顿时僵住了身影,音色是她所熟悉的兄长的嗓音,可语气和情绪和之前截然不同。 仿佛是个陌生的兄长。 她缓缓转过头,望向了声源处。 依旧穿着一身绯红衣袍的兄长,面色病恹苍白,皱着眉头的脸上,看着自己的方向是难以遮掩的厌恶和排斥。 她忽然不敢再说半句话来。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一天——自己会被兄长讨厌。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衣衫都破了,哪有半点嫡小姐该有的样子?血脉不纯净也就算了,还和那些分支的货色成了一丘之貉,真是自甘堕落。” “……” 想要恭贺兄长苏醒的话语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还有什么想念的语句,也在对面那人的话语中化作了乌有。 “以后别来丢人现眼。” 那个和“兄长”一样穿着红衣的人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她睁大了眼睛,视线没由来的有些模糊。 抬手想擦擦眼睛,却闻到了手背上的血腥味。这是方才打架的时候弄伤的,疼痛却在这时候从手上传来。 她攥紧了手心。 难过和软弱,都将会是他人欺负自己的筹码。 “不许哭!” 也许等兄长痊愈后,就不会这样对她发脾气了…… 兄长明明说过她的血脉也会被认可的…… ———— 从古旧的记忆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