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少是一个有一些古怪的瞬间。 因为张秘书这时已经飞快地伸出了手,那只手悬在半空就是一种无声的催促,所以黎衍成的停顿也只不过是不到一秒种。 他再次抬起头来时,那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里带着一丝微妙的神情,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谢朗。 “你怎么了?” 谢朗看起来脸色没什么变化,态度如常地又问了一句:“助理没跟来吗?” “没什么,感冒了,来看看医生。”黎衍成对着谢朗微微笑了一下,他喉咙有些哑,回答道:“助理去帮我买热茶了,马上就来。” “好。”谢朗点点头,但他并没有多攀谈的意思,转头示意了一下张秘书。 “黎先生,刚走路时没注意,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您确定没事吧?”张秘书此时这么问,不仅是关切,但更是要把对话收束的意思。 “没事。”黎衍成当然听得出来,脸色有些悻悻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张秘书马上就连连道:“谢总等下还需要去公司,那我们就先走了。有什么事您再给我发消息。” 一直到谢朗的车缓缓驶离停车场,黎衍成还站在原地,直到小助理手里捧着热奶茶小跑过来,他才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黎衍成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若有所思地问:“多囊肾病是什么病?” “啊?您说什么?”夜色之中,小助理的脸色一片茫然。 …… “你说……” 平稳行驶的车子里,坐在副驾驶的谢朗第一次开口,就带着一丝迟疑。 “嗯?” 张秘书等了一会,却始终没等到谢朗回复,直到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谢朗忽然把手机递了过来—— “你说这是谁的车。” “……”张秘书第一时间其实有些疑惑,因为照片的正中央是一棵杏树,车在哪呢? 他看了一会才总算找到了车在哪里,恍然大悟地道:“啊!” “你看得出来吗?是谁的?”谢朗自己也没意识到,那一瞬间他转头看着张秘书的时候,不自觉地、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这让张秘书感觉自己受到了某种威胁,他其实本来是知道答案的,但不由还是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才迟疑着回答:“是王思言的吧?” “所以你也看得出来。” 谢朗马上就露出了“你说的不错”的表情。 “?”这来自冷面老板突如其来的赞许,让即使一贯干练精明的张秘书也一头雾水,他下意识地试探着问:“不过,其实他平时也会去接妹妹下课的,应该也没什么。要不……我等下就叫S市那边的人查一下?” 谢朗摆了摆手,却不回答。 他把目光转向车窗外,看着外面开始噼里啪啦下得大起来的雨,又陷入了沉默。 张秘书这车开得战战兢兢的,又在雨中行进了几分钟,谢朗才再次开口了。 “现在六点半,小也今晚九点多才下课,不知道他那边雨会不会下到那时候” 这话像是自己在沉思的时候随口说的,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回应。 张秘书一边开车往停车场里驶,一边转头看了一眼谢朗。 高大的男人看着车窗外的雨景,那张侧脸的神情隐隐带着一丝躁动,食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一下地点着。 张秘书在心里叹了口气,把车子缓缓地停进谢朗的停车位里,道:“谢总,其实这会开车过去,刚好九点多能到。” 谢朗忽然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漆黑的眼睛非常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他没有回答,车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会不会太直接了? 张秘书想。 作为最受重用的秘书,他最近应对谢朗时竟然开始经常有一些心里犯嘀咕的时候。 摸不准,摸不准谢朗的启蒙运动到底走了多少步,这是他困惑的主要原因。 “好。” 谢朗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好字,像是从善如流——他听从了张秘书的意见。 谢朗话音未落,就打开了车门,径自大步向停在旁边的另一辆SUV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回头对张秘书说:“你不用来,我自己开车过去。” 他漆黑的眼睛里,终于无法掩饰地泛起了一丝像是雀跃的情绪——像是等着说这句话很久了,带着迫不及待。 张秘书从来没看过他这样,那种男孩一样单纯的快乐和谢朗很难联想到一起,可却莫名地又觉得很和谐。 “对了,” 谢朗的SUV刚一启动又停了下来,他把车窗摇了下来,低声说:“张喆。” “啊?”被叫到全名的张秘书恍神了一会才走到车窗边弯下腰。 “这个给你。”谢朗从副驾驶位拿了个小盒子递了过来,平静地说:“听李秘书说,你要过三十五岁生日了。” “……谢谢。”张秘书这次是彻底愣住了,他接过了盒子半天都还在按着车窗。 直到谢朗有些探寻地看过来,他才勉强掩饰着眼里的震动,凑过去低声道:“谢总,还有个事,您今天做的检查,要不要也和小黎先生说一下?” …… “小也店长,我们走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嗯嗯,好。去吧。” Let’s Dance 舞室里,黎江也挥了挥之后,有些落寞地低头整理着学员档案,手机放在一边,屏幕还亮着,界面停留在和谢朗的聊天窗—— 混蛋谢朗。 小气的谢朗。 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他啊。 黎江也郁闷地想,外面的大雨声噼里啪啦,他的肚子也饿的咕咕作响。 店里面有伞,可他还是懒得出去。 干脆点个外卖吧。 男孩抬起头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头去百无聊赖地拿过手机想要点开外卖软件,但紧接着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不对,猛地又抬起了头。 只见被街灯照得暖黄色的街道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打着雨伞,正站在那棵杏树下。 在黎江也自己的大脑运转过来之前,他已经从座位上窜了出去,推开了舞室的玻璃门。 “朗哥!” 男孩只穿着单薄的Tee,但却已经直接飞入了风雨之中。 他冲进谢朗的伞下,两个人挤在那,一起被淋湿了半边身子,但却谁都没动,男孩淋了雨,连睫毛都沾了雨汽,喃喃地问:“你怎么来啦!自己开车来的吗?” “嗯,开车来的。想来看看杏树。”谢朗低声说。 “骗人——”黎江也鼻子一酸,猛地冲进了谢朗的怀里:“你都不回我消息,我以为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谢朗环住了他,轻声说:“而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