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串的描述给弄得有点懵,片刻后才小心翼翼问:“有照片吗?” 裴予质不用思考便答道:“没有。” 裴令坐在一边,没人注意他,但他已经僵住了。 他十六岁就被养父母赶出国,之后他与裴予质再也没见过面,就算是那场订婚宴,他们也没真正打过照面。 自己只站在阳台上,远远看过对方,还被树影和人群挡住了。 裴予质为什么会知道他成年后的长相? 他稳着手放下水杯,轻声开口:“这里有点闷,我出去等你。” 没等裴予质答应,他就起身径直走出了房间。 办公室里,院长看了看那孩子的背影,好奇问道:“他是您的家人吗?看年纪是您弟弟?” 裴予质拇指摩挲着纸杯,垂眼答道:“看起来像吗?” 院长点点头,或许是出于客气:“五官不太像,但神态看上去挺像一家人的。” 裴予质沉默了几秒,道:“谢谢。” 第52章 哥哥也有哥哥 裴令夺门而出后就往外走,然而走到那片活动场地时又突然停住。想了想,还是倒转回去,在门外走廊上靠墙坐下。 正好,他遥遥看见一个老师往这边走来。 他撇开视线,即使那中年男人路过时好奇打量他,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拿出手机漫不经心地玩。 房门被带上,咔哒一声之后,裴令也停下了滑动的手指。 他以前也坐过这个位置,也是一个夏天。 不同的是,那会儿带他的老师在里面被院长训话,而且是因为他的事情。声音透过并不厚实的门传出来,骂得很难听,把那个二十多岁的女老师侮辱得一文不值,时不时还夹杂几句对于他的评论。 他的老师一开始还会反驳,后来实在被骂得太厉害,就不说话了。 裴令在外面也不说话,他听着蝉声,感受着远处那些小孩躲在树后议论他,看他的笑话。 但这会儿,周遭还挺安静的。 他望着远处的一棵树发呆,听见里面朦朦胧胧的说话声,因为没人在骂人,所以声音有点小,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裴令想了想,还是往门的方向挪了挪。 那个男老师他不是很熟悉,小时候院里孩子多,每个老师的分工都不同。 他只隐约记得,有一次看其他小孩玩耍的时候,他被人推了一下,穿着凉鞋的脚磕到了花坛边缘的瓷砖上,当时脚背就被锋利的砖沿划掉一小块皮。 一群小孩围在他身边,看着逐渐流了一滩的血,没一个敢去叫老师,懂得怎么处理突发事件的大孩子又都上学去了。 那个男老师刚好路过,看见一堆人挤着凑热闹,连忙拉开,于是就看见了在原地默默流血的他。 随即嘴角向下一撇,目光扫过地上那滩血和他的伤口,很生动地表露出诧异和嫌弃,瘪着嘴走了。 裴令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然而他突然反应过来,那具身体已经没了,连同自己和这家福利院的联系也消失了。 他想,要是那男的敢在裴予质面前说他坏话,他一定会踹门进去。 “很疼吗?”身侧多了个人,直勾勾盯着他问道。 裴令呼吸一滞,随即叹了口气,转头看去。 他们并肩坐在地上,阳光落在两步以外,少年裴予质的脸被盛夏日光照得有活力多了,像那种最传统的校草。 自己的想象力真是很丰富,这些细节也太逼真了。 裴予质又问了一遍:“当时很疼吗?” 裴令摇摇头。 不算什么,这会儿他身上还有好多道伤口呢,人都是越活越千疮百孔的。 裴予质说:“你的想法太消极了。” 他不置可否,不再看对方。 裴令侧耳偷听,里面那男老师正在说福利院的往事。 以前的院长挪用款项和物资被发现了,事情闹得有点大,没办法糊弄过去,就换成了如今这个院长。 话题又到了裴令身上,那男的说裴令小时候性格内向。 “那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俗话说顺口了。”那男的讪笑着改口,“谁都不爱搭理,也没见他身边有什么朋友。哦一开始好像是有的,后来没了,听其他小孩说,是因为闹矛盾了,那小子动起手来特狠,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一身痞气。” “他说你坏话了,你刚才说要踹门进去。”身侧的人说。 裴令摇摇头,很小声地问答:“人家又没说错。” 不过这男的真在裴予质面前说他坏话啊?这么没眼力见,是不是以为裴予质是来打探仇人往事的? 也对哦,裴予质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自我介绍过。 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 一旁的裴予质平静地问:“我很老奸巨猾吗?” 裴令瞥了眼对方澄澈的目光,小声嘟囔:“没骂你。” “哥哥……”一道怯懦的童声在走廊那边响起。 裴令一愣,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眼睛先天有缺陷的小孩。左眼看起来和正常人差不多,可是右眼无法完全睁开,瞳色也不大对劲。 福利院里有不少先天缺陷的孩子,都是被父母遗弃的。 他勾起嘴角,比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对那七八岁的小男孩招了招手。那小孩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走了过来,刚好站在他和“裴予质”面前。 裴令往一边让了让,在两人中间腾出个位置,招呼那小孩坐下。 那小孩抬头,用好一些的那只眼睛盯了他好一会儿,轻声道:“哥哥,我没见过你。” 裴令就笑着答道:“我也没见过你啊。” “对哦。”小孩点点头。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齐槐。” 院里的孩子基本都跟着以前的院长姓齐。 他了然道:“你是在槐树底下被捡到的吗?” 那小孩睁大了左眼,惊喜道:“哥哥怎么知道!” 裴令只笑了笑,没说话。 他之所以能猜到,是因为他当初被人捡到时,那条街道叫凌山路。在他之前已经有叫齐凌和齐岭的孩子了,为了好区分,他就得了一个“令”字,据说是因为笔画少,好写好记。 根本不像裴予质所说的,时令的令。 哪儿有什么含义。 他们沉默下来。 那孩子小小一个,坐在他们中间,完全无法遮挡住什么。所以裴令能感受到少年裴予质灼灼的目光。 为什么要这么盯着他呢? 难道自己的潜意识里,很希望裴予质能这么看他,一直注视他吗? 房间里的说话声停止了几秒钟,裴令听见了裴予质真实的嗓音,他偏了偏脑袋,想听得更仔细。 “他喜欢吃什么,饭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