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医生进来了。是他刚来到沈家时,给他检查过手腕伤口的柳医生。 这几天见面次数频繁,柳医生却不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健谈。没有再跟他闲聊过,更没提起小少爷,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尤其是今天,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到周末了,小少爷却没回来? “手上的伤口恢复得很好,”柳医生公事公办地说,“可以不用再包扎了。” 裴令点点头,手腕那里空荡荡的,正在结痂的伤口就那么暴露在外,狰狞地盘在皮肤上。 宋泠当初是真下得去手。 柳医生又拿了一管药膏和一包棉签,放在他床头。 “这是淡化疤痕的药,一天一次。” 他看了一眼:“不用了,谢谢医生。” 柳医生感到意外,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留疤多难看啊?像小少爷的皮肤一样,白白嫩嫩的不好吗?” 裴令心想伤疤长在他自己身上,难不难看关别人屁事。 但是他还没反驳出口,就有人先开口了。 “不用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吗,柳医生?” 沈照玄的气质原本就像水,能适应任何场合,因此这么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进来的人很容易忽视他的存在。 柳医生听见沈照玄的声音之后,猛地转头看去,整个人变得无比尴尬。 “沈先生?不……不好意思,我刚才没看见您……” 沈照玄坐在阴暗处,状似平和地笑了笑:“没关系,让病人休息吧。” “好……好的。”柳医生仓促收拾好东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管药膏被忘记了,依然留在裴令的床头。 他盯着看了两眼,可惜房间里没有垃圾桶。 索性拿起来,对准了远处沙发上的沈照玄,用巧劲一扔,精准扔在了沈照玄怀里。 “医疗开支应该记在了沈家账上吧?药膏就还给您了。” 沈照玄完全没生气,拿起来在手中把玩了两下,视线始终落在裴令身上,什么话都没说。 裴令既没有拿到钱,任务进展又停滞了,整个人都没什么动力。他这会儿懒得再演戏,说了句“我休息了”,就转身背对着沙发侧躺下,睡觉了。 此时手机在床头震了两下,不知道是什么软件推送还是垃圾短信。 裴令没管,他真的困倦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直到被渴醒时,外面已经天黑了。纱帘被拉上,屋内只留了一盏昏黄壁灯。 沈照玄应该早就离开了。 他不想叫护工进来,忍着头晕艰难起身,却发现床头没水,只能下床走到外面自己倒水。 慢吞吞挪动着下了床,他低头瞥了一眼,看不清拖鞋在哪里,索性也不穿了,直接光脚踩在了凉幽幽的地砖上。 然而落地之后,那股轻微的头晕更加明显了。 白天都还没有这毛病,睡了一觉反倒出现了。裴令厌倦了伤势带来的附加症状,没有理会,朝房间外走去。 黑暗在一定程度了掩盖了他的晕眩症状,裴令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走到了卧室门口。 外面的灯一盏没开,他抬手在墙上摸索开关,下一秒却突然感觉一堵墙重重砸在了他额头上。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倒地了。 整个人摔在了地砖上,不仅是额头,身上其他地方也逐渐开始传来疼痛。 流年不利。 裴令心里暗骂一声,想撑起来叫人,没撑动,手臂软得跟面条似的。 还得再躺一会儿才能积攒起力气。 幸好外间的房门在此刻被推开了,走廊的灯光涌进来,照出了一个背光的人影。 那人不慌不忙走进来,将房门关上。没开灯,只拿了一个小巧的电筒照亮了有限的空间。 裴令眯起眼睛盯了片刻,等到那人走近了他才认出来,竟然是柳医生。 作者有话说: 24.2.12结尾处有修改 第28章 我快死了 视野终于恢复得差不多,裴令费劲翻了个身躺在地面,望着走到他身边的柳医生。 面无表情,但透着一股阴狠,仿佛对他积怨颇深。 裴令心中闪过一种猜想。 柳医生不会在给他的药里动了手脚吧,现在是来补刀的? 裴令有气无力地开口:“大哥,我招你惹你了?” 柳医生的气质都与白日里不同了,倒是和沈然前男友有点像,气势汹汹来取人性命的。 “你从小少爷身边抢走了魏迟。”柳医生低沉道。 裴令不为所动,他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人面前辩解不重要的事情。 他只是又问道:“这个理由不充分吧,怎么忍到今天才动手?” 果然,柳医生又说:“你还抢走了小少爷的大哥,还有他的侄女……小小姐今天接到小少爷的电话,语气和跟你说话时比起来,冷淡多了。” 又是一个为爱痴狂的人。 沈然的桃花怎么都爱黑化啊?还偏偏都是他来承受后果。 裴令心底升起一股烦躁。 他挪了挪脑袋,换个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又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我?” 柳医生像是被他提醒了一般,焦虑地在房间内踱步起来,思考了好一会儿。 然后突然又在他身边站定,道:“你不能再留在这里,必须离开,这样才能把那些人都还给小少爷。” 还给沈然? 裴令又何尝抢走过什么? 沈照玄永远以沈家人的利益为先,魏迟的心也早就偏向了沈然,而小小姐……挺可爱一小孩,裴令无所谓沈靖的立场是什么。 所以他才是自始至终孤家寡人的那个,不管是重生前还是现在。 也不对……至少现在他还有一个亲人——宋泠的外婆。 也不知道柳医生原本就是这样为爱蒙蔽双眼,还是人设如此,竟然如此高看他。 所以现在是要将他绑走吗? 裴令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立刻就要他的命,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医生又纠结了一会儿,用嘴叼住手电筒,然后弯下腰来握住他的两个胳膊,将他朝门口拖去。 裴令感觉自己像一个装满垃圾的口袋,柔软无力,随时都会破裂。 正在他疑惑柳医生要怎么避开旁人视线,他就看见了门口立了一个行李箱,应该是刚才带进来的,他没发现。 原来早就有所准备啊? 二十八寸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装下他……或许得掰断几根骨头? 他感觉浑身更痛了,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窗外的月光挺亮,幽幽地落了些进来。而靠近门口的柜子上摆放着花瓶,和疑似古董的座钟。 座钟太重,他搬不动,但花瓶细细长长的,看起来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