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得不离开坪洲来寻我。他不想牵连我,可我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我不怕被牵连,我也不能坐视他被灭口,所以我一手打点,避过这群耳目送走了他。” …… 顿了顿,莫枳轻笑:“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桌上水迹已去。 霍皖衣垂眸看桌面如旧模样,淡淡道:“桓勿言?” 莫枳颔首:“除却勿言之外,他们家还有勿听、勿信、勿看,你瞧瞧,先帝是个什么人呢,害得人就连给自己的后世子孙取名,也要再三告诫他们,勿言勿听,勿信勿看。” 霍皖衣忽而道:“这么说来,你们的仇家,岂不是坪洲刺史?” 莫枳道:“自然。” “但是你完全不用担心啊美人,”莫枳眨了眨眼,“我爹可是莫在隐,有他在,千难万难的事情都能摆平。你放心,这群人就算抓我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否则我们早该在什么地牢里受苦受难了。” 霍皖衣挑眉:“可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救?” 莫枳道:“这取决于救你的人什么时候来。” 霍皖衣轻笑:“不是说你爹能摆平这些事情?” 莫枳道:“我爹摆平的是那位刺史,我们负责摆平面前的问题。” 顿了顿,莫枳忽然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 他问的话没头没尾,霍皖衣也兴致缺缺:“考虑你什么。” 莫枳道:“我认为自己还是很不错的。” 霍皖衣道:“是么。” 莫枳瞪大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还见到过比我更好的?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钱,还不仗势欺人,我简直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好不好!” 霍皖衣道:“你说的这么多话里,除了有钱,一句也不对。” 莫枳:…… “再者说,”霍皖衣幽深的眼睛望向窗外,良久,霍皖衣低声道,“我已见过世上最好的人。” 莫枳是在地上醒来的。 他们商量好,一人睡一夜地板,保全彼此的清白。 虽然名声上可能已经糟透了,但至少莫枳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他本来是打算和美人同床共枕的。 盖着棉被纯睡觉的那种。 只是他刚刚解开衣带,霍皖衣的匕首就铮然出鞘,抵到了他的脖子上。 莫枳举起双手:“我睡地上。” 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莫枳又道:“但是只是我睡地上太不公平了,明天你也睡地上,我去睡床。” “毕竟我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我还从没有这样睡过觉。” ——他腰酸背痛睡了一晚。 醒过来时,见到霍皖衣的第一眼,他说的是:“我以后出门,绝对要让家里的护卫扛一张床。” 霍皖衣道:“……莫公子的觉悟,实在独特。” 临近亭午,莫枳推开门,大摇大摆走出房间。 守在门外的两人立刻伸手拦路。 莫枳道:“本公子饿了,要吃盛京最贵的酒楼里最好的饭菜。” 两位蒙面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道:“头领说了,只要是莫公子的要求,我等都必须满足。” 莫枳点点头,满意道:“你们头领是谁?这么为本公子着想,本公子要好好奖赏他。” 蒙面人不答,转而从腰间取下半截短哨,隔着面巾吹响。 哨声骤然而出。 尖锐似鸟鸣破空。 “这个好玩儿,”莫枳微笑,“做工倒也精巧,虽说看着简单,材质却也还算上乘……是出自哪儿呢,让我想想。” ——“啊……”他恍然大悟一般,“是在勤泠一家新开的工坊做的,我认识这个手法。” 隔着面巾,看不见这两位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神情。 但莫枳万分笃定。 他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几分被预料到的动摇。 于是莫枳又笑了起来。 他道:“坪洲刺史为什么会在勤泠的工坊定制东西?看来你们的主人不是坪洲刺史,也不是坪洲人,是勤泠的人,且是个很有胆识的人。明知我的身份,却还敢对我动手,能在盛京地界追捕我,证明他的势力不小,他很可能也在盛京。” “我开始很期待见到你们的主人了,”莫枳含笑感慨,“希望他是个美人。” 丰盛美味的饭菜到底还是被端上了桌。 以莫枳的做派,他只会吃最好的,委屈自己这种事,他实在是不擅长。 哪怕今日关押他的人对他冷言冷语,他也敢将主意打到最值钱的酒楼。 莫枳坐在桌前仔细品尝美食。 他不忘评价:“盛京的口味倒是比勤泠稍淡一些。” 然后吃了另一盘菜。 莫枳:…… “这盘比较淡,这盘又这么咸,”莫枳对一旁站着的蒙面人发问,“你们确定是去的最好的那家酒楼?” 蒙面人冷声回答:“是。” 莫枳转而问霍皖衣:“你们盛京就是这个口味?” 霍皖衣不答,只道:“你倒是很清闲。” 莫枳问:“什么意思?” 霍皖衣反问:“你就不怕没人来救我们?” 莫枳一惊,冲蒙面人的方向努了努嘴:“他还在呢,光天化日,你怎么就这么说出口了。” 然而他只得到霍皖衣一声冷笑:“难道他们不知道?” 莫枳哽住。 莫枳道:“他们肯定知道。” 霍皖衣道:“那就开门见山说罢,不一定会有人来救我。” “为什么?” 莫枳痛心疾首,“你这么一个大美人,谁会舍得不救你?” 霍皖衣淡淡道:“被我杀过一次的人。” 莫枳:“啊?” 霍皖衣道:“从鬼门关回来找我索命的人。” 莫枳:…… 天光大盛,明亮清澈,然而莫枳却抖了两抖。 莫枳冲着一旁的蒙面人道:“能不能帮我把窗户关了……好冷。” 他又向霍皖衣求饶:“你别说这种事,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还是怕鬼的。” 霍皖衣挑眉:“人说不做亏心事,莫怕鬼敲门。怎么,难道你和我一样也做了亏心事?” 莫枳摇头。 “但是我爹说了,”他又道,“像我们这种商人,一辈子总要做几件亏心事的。” “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 莫枳羞涩一笑:“那我们就做一对亡命鸳鸯,同生共死……黄泉路上好作伴。” 霍皖衣道:“我还不打算死在这里。” 莫枳道:“……放心,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别看这些人明面上在为坪洲刺史做事,实际上还是有自己的主人。现下看来,他们的主人倒是更想和我合作。” “哦?”霍皖衣放低声音,“何以见得?” 莫枳道:“我长得帅。” 霍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