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青把手机扣在桌上,看他已经在做题:“程劲,有件事我得尊重你的意见。”
程劲搁下笔,老板椅往后面稍微调整,不太会用这个椅子,结果调到了躺下功能,椅背猝不及防弹开,他往后倒去,没稳住,伸手抓了把桌子,桌角和木地板擦出尖锐的吱嘎。
等他缓过来,看见她在笑。
嘴角的酒窝因为微笑像是两个小水坑,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你在笑我吗?”他撇唇,有点尴尬。
陈晚青敛了笑意,加上这句,更搞笑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笑的,于是在他椅子边蹲下去:“怪我没提前教你怎么用。”
她蹲在地上,雪纺的裙下摆托在木地板上,像是绽放的山茶花,长发披散着,他的角度恰好看见锁骨的皮肤,竖琴般的骨头,他似乎能够听见悦耳的琴声,和山茶花混在一起,叫他胸腔充盈。
她抬头,手搭在黑色的小把手上:“这个小把手,往上抬是躺下。”
琥珀的眼睛令他心漏了一拍,他想起楼下那只撒娇的小橘猫,好像她才是那只小猫。
程劲看向那黑色的小把手,她的手白而细,手背的血管清晰了然:“我刚刚可能就是碰到这个。”
陈晚青点头,“这个小把手往下压是调整座椅高度,你看看什么高度适合。”
她起身,发丝擦过他的唇,浓烈的山茶花的香气。
“姐姐刚刚想跟我说什么?”他调完座椅,又回到刚刚初始话题。
陈晚青:“我上周起诉了阿斯巴甜。”
程劲点头,刚刚看到方菱的消息,他大概知道阿斯巴甜是谁。
她继续,“是周晓茜。”
“嗯。”
他的反应太冷静,冷静到陈晚青觉得这孩子有点不正常。
按照他的说法,他曾经帮周晓茜补过课,起码算是朋友,被朋友这么栽赃陷害论坛造谣,他连气愤都没有。
换做正常孩子,早暴跳如雷,至少情绪是有波动的。
陈晚青:“继续追究,她可能会面临退学以及拘留,你是当事人,我尊重你的意见。”
她看见程劲手里的笔转了一圈,漆黑的眸子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劲停下转笔,抬头看她:“姐姐想怎么处理。”
陈晚青:“你们是同学,你要是觉得道个歉这个事能完,那咱们简单点处理也行。”
她终究还是不想让他难做人,周晓茜在收到起诉函的时候已经联系过她,连同她妈妈张芸,起初张芸破口大骂,让她去告、去打官司,过了一天,周晓茜的爸爸又出面给她打电话,愿意公开道歉,希望她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周晓茜还在住院,等出院了,他们会办理转学。
“那简单处理吧。”程劲把笔搁在桌上,“但是我希望周晓茜的妈妈能够向你道歉。”
陈晚青有些诧异,这事的受害者是他,跟她关系并不大,最多就是周一的时候和周晓茜妈妈发生摩擦,而且受伤的也是程劲。
这孩子看着很冷,其实内心很温暖,这是她这几次接触以来所感知到的。
“嗯,我会跟周晓茜和她妈妈沟通。”陈晚青说。
程劲还是不太想麻烦她,他知道她的工作很忙:“这样的沟通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吗?”
陈晚青:“没事,其实还好,都交给律师了。”
程劲没想到论坛上的事情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在他印象里,律师什么的就像电视剧里一样,他没想过离他这么近。
“要花很多钱吧。”
陈晚青看他垂着的眼眸:“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你好好学习就行。”
他又欠她一笔账,这么算下去,到高中毕业,他欠她的怎么都还不清。
还不清也好,这样他就能纠缠她一辈子。
他继续做题,他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只能被动接受,讨厌自己没有成年,讨厌自己的贫穷,可是他不能只讨厌自己,他还要继续往前走,他的未来只有面前的试卷。
那是他唯一的出路,他别无选择,如果年级前十没有安全感,那就第一,第一总会让他感到有些安全感。
陈晚青没打算留很久,每周过来看他两眼给他添置点东西才能放下心,这会看时间差不多,孩子伏在写字桌前做作业,体会到了做学霸的家长的心态,松弛安心,真要叫陈慕蓝好好跟程劲学学,别一到周末就往游戏里钻。
翻包的时候,手指触到包里两张硬硬的艺术展门票。
钱已经转了,票总不能浪费。
晚青:你下午有时间吗?
方菱:张数买了电影票,刚到电影院门口
晚青:那算了
方菱:怎么了?
晚青:想约你看展,没空我就自己去了
方菱:带弟弟一起去好了
晚青:他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