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天灵盖。 尝试着夺魂。 仍然夺不了。 从进入林三七身体开始清除阴尸气息的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居然无法汲取她的半分魂气,比夺不了魂还少见。 魂气极易获取的。 因为它类似于一个人的特有气息,却又不是气息,跟魂魄息息相关,但即便是取了一些魂气也不会有任何伤害。 这件事可谓奇怪至极,落无悔唇角习惯性地勾起,却又在笑意尚未彻底散开前,表情淡了不少,笑意始终未能落到眼尾处。 此刻。 他生出了些并不是很妙的情绪。 越来越想——把她魂魄拿走了。 * 天幕露微光。 挂在客栈窗户外的风铃叮当地响着,声音清脆悦耳,而客栈房间已空无一人了,林三七和落无悔一大早就离开了。 他们刚回到云府门口就遇见了一名长相并不陌生的青年。 她差点脱口而出喊四郎君了。 青年披着一身仙气飘飘的白色衣衫,眉眼尽是殊色媚意。他没见过他们,在大门相遇时神情微怔,显然在想是谁。 守在那处的下人极会看眼色地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下人说完退回原位,青年朝他们微微一笑,当作是打招呼了,也不多寒暄,然后便径直地出了府邸去办自己的事。 林三七看了一眼青年的背影,心道,如果刚才没听错的话,云家的下人叫他四公子。 可四郎是九尾狐啊。 绘有云家家纹的帘子随风而扬,她装作不经意地捏住一角,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上面的图案: 一只手拿着几根草药的九尾狐。 林三七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这云家一家不会都是九尾狐吧,如果是真的,他们是如何瞒过江湖上其他门派的? 想到这里,她回头又看了一眼青年快要消失在长街拐弯处的身影,真相似乎还拢着一层雾,还是看不清底下。 “可看完了?” 落无悔忽地笑着问。 她转头回来:“啊?看完了。” 回答完,林三七就牵着他回他们住的那所院子了。 沈轻风和白千流不知去哪儿了,他们都不在云府,她想了想,觉得他们大概是跟着雾球去看别的东西了。 他们的安危不用林三七操心。 一般都是他们操心她。 回到院子不久,林三七肚子饿了,不太想麻烦别人去后厨拿吃的,于是亲自动身了,准备也拿些糕点回来给落无悔。 他似乎还挺喜欢吃甜的东西,龙须酥便是其中之一。 要去后厨还需拐过两所院子。 路过其中一所院子时,她鬼使神差地朝里面扫了一下,尔后便顿住了,巧了不是,落家一家住在这所院子。 林三七看见了缩小版的落无悔。 靠近院门的第一间房间坐着一个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得很清楚。 幼童头发并不长,用一块布随意地扎着,穿在身上的白色衣袍好像稍微有些大了,领口微敞开,半露出瘦削伶仃的锁骨。 安安静静地独自一人待着时如一块由玉雕成的精巧人偶。 乍一看没什么生气,再一看又会发现脸上的那一双眼灵动有神,像能吸人进去的漩涡。 他坐在窗台上,两条小腿垂下,悬空地轻轻晃动,唇畔好似一直带着笑意,白嫩的五指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小鸟僵硬的尸体。 院中的树驻着不少小鸟。 此时吱吱喳喳地叫喊着。 落夫人骤地出现在幼童身后,她左手拿着一支尖锐的簪子,右手看似轻柔地抚上他的脸蛋,问:“你在看什么呢?” 幼童转过头看她,“娘。” 簪子措不及防地抵上他光洁细白的脸颊,落夫人侧脸轻轻贴到幼童面上,声音响在他耳畔,仍然是细柔细柔的。 她指甲刮过他的皮肤,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莫名地执着问:“我问你在看什么,你怎么不回答我?” 他道:“我在看小鸟。” 落夫人指尖挪了个地方,簪子顶端落到幼童眼皮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穿他双眼,她道:“在看小鸟啊,可你手上不是有么?” 幼童还在笑,却没有说话了。 林三七冷汗涔涔,看着就提心吊胆,怕她手一抖,把他的眼睛给戳瞎,虽然这些事是发生在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但亲眼所见又是另一番感觉了。 一只手抽走了幼童握在掌心的死鸟,他笑意融在还没长开的眉眼,却没有真正地落下,似笼罩着一张看不着、摸不到的网。 站在角落中的林三七脚步一动。 但走了几步后她还是停下了。 自己过去能干些什么?不能。 落夫人嗤笑一声,看着死鸟,冷冷道:“它死了。你克死的,来云家前它还活得好好的,是你克死了它,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么?” 林三七视线转到她身上。 知道下一句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只见落夫人红色的唇一张一合。 她漠然地吐出几句话:“——天煞孤星,你生来便是怪物,我恨只恨当初没有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直接地掐死你。” 天煞孤星。 林三七默念着这四个字。 可为什么落无悔会跟天煞孤星扯上关系呢?落夫人作为一位母亲,竟然也跟别人一样用天煞孤星来形容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不是很理解。 不,是非常不理解。 幼童歪了一下头,笑容明艳灿烂,唇红齿白,不似妖物却有胜似妖物般蛊惑,随后他摊开了没有血色、纹路清晰的掌心。 尽管没开口,意思也昭然若揭。 他想要回小鸟的尸体。 落夫人没有如幼童所愿,用力一捏,术法使小鸟的尸体在转瞬间化成灰烬,随风散落,不少轻飘飘地落到窗台上。 搁在窗台下方晃动的两条小腿缓缓地停了,他低眸盯着手边遗留着的灰烬。 她狂笑着道:“阿昭说云家家主妙手回春,也许能治好你这个怪物,当真可笑,自欺欺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幼童无动于衷。 见他还是乖巧地坐着,落夫人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深。 她近乎痴癫道:“为什么你还在笑,不许笑,不许笑!给我哭,你这个怪物凭什么笑,你害得我们那么惨!你凭什么笑!” 幼童笑容不减半分。 眼看着落夫人手上的那支簪子就要刺破他眼角那里的皮肤了。 林三七张了张嘴:“不……” 却见落家家主及时地出现,扼住落夫人的手腕,找准穴位一捏,他一贯冷静自若的脸染着担忧,着急道:“夫人,你清醒点儿!” “哐当”簪子坠地。 落夫人晕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