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玫瑰香气涌入口中,眼前却倏然一暗。 是洛襄微微举臂,摊开袍袖,挡住了她偷吃的嘴脸。 昏暗中,他的神色颇有几分无奈。 她转头掠过袍边,看一眼在二人面前的万千僧众。 所幸,没有人睁开眼看到她的胡作非为。 不到巴掌大的小块馕饼很快尽数下肚。她又装模作样地端坐起来,眯着眼偷看一眼洛襄。 他已一切如常地闭目诵经,仿佛方才什么都从未发生。 朝露轻舒一口气,也闭上了眼。 俄而,梵唱声嗡嗡嘈嘈,周而复始不间断,朝露只觉眼皮很沉,困意一点一点往上涌。 …… 众僧念完最后一句赞偈,睁眼起身。纷纷双手合十,俯身跪拜,向堂前的佛子致礼。 佛子回礼,众僧随之散去,晚课结束。 洛襄偏过身,望向身旁一直静默的少女。 她还闭着眼一直坐在蒲团上没有下来。原是睡着了。 洛襄唇角微微扬起。她行事一向惊世骇俗,今夜课上当众睡着,他倒也并不意外。 夜幕月色溶溶,周遭寂静无声,偶有虫鸣一二。 洛襄闭目等了片刻之后,不由又看她一眼。 浓长的睫毛低垂,小巧的鼻翼翕张。眉头紧蹙着,乌黑的鬓发散开来,掩住一寸面颊的薄红。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顺。乖顺中,还有一丝脆弱。 丝毫不像平日里的耀武扬威。 她无意识地抬手挠挠脸,薄纱袖口便堆叠起来,一下子露出大半截玉臂。 洛襄犹疑须臾,默默捻起她的衣袖,想要将裸白的皓腕盖住。 下一瞬,她的身子顺着倒了下来,倚在他怀中,檀口微张,轻声唤了一声“哥哥”。 仍是闭着眼。还在睡梦中。 洛襄没有动,眼眸低垂。 夜色昏昧。怀里的少女由于斜卧,衣襟微微敞开。一缕雪白映入他深不见底的眼帘。 柔腻的颈子上洒了一抹月影,昏昧之间,散着欲拒还迎的银光。 这个时候,他就该撤回目光的。可视线却还在下移。 因为,在那片幽深的雪色中,无人曾涉目的秘境里,隐隐有半瓣莲纹的红痣攫住了他的眼。 在王庭佛殿她褪衣时见过一次,当时他飞快闭上眼,以为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今夜,他很清醒。 只需再挑开一寸衣襟,就能全然看清了。是不是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紧握成拳的手指缓缓张开,宽袖抬起,缓缓靠近,如浩大夜幕降临。 …… 朝露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小沙弥缘起推开门进来,眼神慌乱: “我师兄呢?” 朝露怔忪,发现自己大喇喇地倚在蒲团上。 夜已深了。众僧已散去,不仅佛堂里空无一人,连莲座上的洛襄也不见了。 刚才不是还在晚课诵经么。 她嗅了嗅,身上还有好闻的旃檀香气,都是他的味道。 就像方才在睡梦中被他抱在怀中一般。 “何事?”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洛襄手持一本经书,从一侧的博古木书架后走了出来,向来平整的僧袍前面有些皱了,走动间却不明显。 缘起看了看洛襄,又望向朝露,犹豫不定,欲言又止。 洛襄道: “但说无妨。”他心中已有定论,不打算再瞒着她。 “从乌兹传来消息,三王子……”缘起不敢再看朝露,道,“乌兹王昭告天下,三王子洛枭已重伤身亡。” 第39章 认定 夜色黯黑, 上弦月明。 低沉沉的风,呜咽着穿过佛堂, 将满头经幡飞卷缭乱。 少女呆在原地, 如同被抽空了魂魄一般无神。她的双唇像是被风吹皱,止不住的颤抖。 许久,那毫无血色的唇瓣才吐出一句: “你骗人。” 她盯了一会儿缘起, 又忽而转身看向洛襄, 道: “你说,他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凝在眼底的清泪一滴滴落下,她却毫无知觉,只自言自语道: “我三哥怎么会死?他是战无不胜的大英雄, 十个大将都打不过他一个……” 她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似的, 不管不顾地抓住洛襄的手臂来回摇晃,泣声道: “襄哥哥,你说过的, 一日找不到尸首,就还有一日的希望。” “是你让我在莎车王寺等着他回来的。”她望着洛襄,声音很轻很轻, 问道,“你, 是不是也在骗我?” 洛襄闭了闭眼,敛去目中锋芒。 她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洛枭离去前的话语几日来一直在他心头环绕: “若我死了, 记得瞒着露珠儿, 不要让她为我报仇。你告诉她, 三哥总有一日,会来接她的。” 他睁开眼时, 目中恢复了一贯的平和与沉静,道: “洛须靡对你三哥忌惮已久,他那日回去,本是凶多吉少。我的人,也确实始终未在峡口找到他的尸首。” 缘起小声道: “消息说,三王子的尸首已在王陵下葬。” 朝露拂袖而起,微微仰面,极力不让淌落的泪水被二人看到: “不是我亲眼见到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朝露一下一下地抹去颊边泪痕,冷静下来的面容带着一丝惨白的阴寒: “既然三哥葬在乌兹王陵,我便亲自去王陵,把他的棺椁挖出来,看个清楚才死心。” 一道漠然的声音响起: “不可。” 朝露侧身回望,他幽深的目光也在凝视着她,道: “王女可曾想过,这是个引你入彀的陷阱。” “自王女入莎车王城,城外时有梁人探子出没。他们不敢擅闯王寺,可一旦出了城,面对兵强马壮的梁人,王女可有胜算?” 朝露一愣,眉头蹙起。 梁人?是李曜和她母亲,仍是不死心要抓她回乌兹么。 此刻她身旁是只有邹云等几个禁军作为亲卫。可待她有了金银傍身,再招兵买马,到时自能李曜和母亲抗衡。 朝露沉下狂跳的心,抬步往外走去。未走几步,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王女不能离开王寺。” 朝露如若未闻,没有回头,径自踏出房门,一眼看到庭院外,影影绰绰间仿佛站满了武僧。她见到人群骤然顿住,凛声问道: “佛子又想囚禁我?” 他的声音不着喜怒,威仪不可亵渎: “王女既是佛祖的旨意,便是我王寺的贵客。” 朝露缓缓回眸,看到洛襄立在月光的阴影里,雪色僧袍被夜色染作泅黑,随风狂涌不息。 此刻的他距离她一步之外,分明不曾触碰到她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