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 王绾面容温柔,平日里都是一个和善温柔的前辈模样,李斯面容贵气冷静,八风不动,二人平静对峙。 王绾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从宽袖中拿出一物,“哗啦!”一声抖开,是一张羊皮小卷,上面密密麻麻的陈列着文字,应该是一封移书。 王绾举起羊皮小卷,道:“日前,本相接到秘密移书,言朝廷之中,有人妄图阻止封禅大典,且此子为了阻止封禅,竟不惜联络魏国余孽!” 王绾话音一落,群臣喧哗起来。 “竟有此事?” “联络魏国余孽!这可是死罪啊!” “谁这么大胆子?” 众人说着,目光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廷尉李斯,王绾也将目光落在李斯身上,他分明发出的是问句,但是言辞之中没有半丝疑问,满满都是笃定:“秘密移书上谈及之人,可是你么?廷尉!” 李斯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分明出身闾阎,却一身贵气难消,举手投足之中,令人不可逼视。 李斯没有说话,王绾抖着手中的羊皮小卷,大声质问:“李斯!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没有想过后果么?” “后果……”李斯终于开口了,他反笑了一声。 轻飘飘的笑声,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吭声,甚至连吐息之声亦听不到了。 李斯这一声轻笑,简直便是承认了秘密移书上的说辞。 陈慎之将豆子扔进嘴里,咯嘣咯嘣的嚼着,一点子也不惊讶,挑眉道:“看来秘密和魏公子联络的,果然是李斯啊。” 嬴政眯了眯眼目,没有说话。 陈慎之笑道:“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李斯不理会众人的惊讶,看向王绾,道:“旁人不理解我,难道丞相还不理解我么?此次封禅,必不能成功!否则……后患无穷!” 秦皇封禅,对于大秦来说,百利无一害,因此嬴政才会如此固执祭祀,一旦封禅结束,天下百姓便会觉得嬴政乃是皇权天授的正统,也可堵住悠悠众口。 但此时此刻,李斯竟说百害无一利。 李斯的话,王绾仿佛听懂了一般,竟没有任何反驳,而是道:“那你便能用如此方法么?难道这便是陛下想要见到的么?李斯啊李斯,你糊涂!” 王绾又道:“难道……难道你一点子也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么?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你便是毁了!” 李斯仍旧轻笑,还是那样贵气而立,仿佛遗世独立,轻轻振袖道:“名声?李斯出身闾阎,本就没有什么狗屁的名声,何须在乎这许多?只要能为陛下分忧,公族贵胄干不得的事情,我李斯干得!儒家法家不敢为的事情,我李斯敢为!不过是臭名昭彰罢了,有何可惧?” 陈慎之听着李斯的“宣言”,挑了挑眉,感叹道:“这便是书中所言的臣子气结?原是如此。” 虽李斯与王绾正在打哑谜,但有一件事情,群臣是听懂的,今日陛下不能出席封禅大典,完全是李斯所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扰乱封禅大典,绝对是死罪,李斯仿佛站在的,并非是祭台的台矶上,而是万丈悬崖之上,只要有人轻轻一推,这大秦第一位廷尉,便会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怎会有人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群臣再一次沸腾起来,也不知谁先出的手,仗着混在人群之中,高声大喊:“李斯奸佞!勾结魏国余孽,扰乱祭祀,人神共愤,实乃死罪!果然,法家根本上不得大台面儿!” “无错,法家上不得台面儿!” “今日无论是李斯,还是法家,必须有一个交代!” “必须有一个交代!” 李斯不理会众人的抨击,将目光投向王绾,道:“你也看到了,今日的局面,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 王绾竟没有说话,听着人群的抨击,他的目光竟有些耸动,那里面掩藏的是些许的惭愧,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无错!”李斯突然朗声应和一声,叫嚣的人群登时没了声,因着人群不知李斯在应和什么? 难道是应和法家上不得台面,亦或者李斯是大奸大佞之臣?自己个儿出面应和,岂不是太奇怪了么? 李斯站在祭台的台矶之上,仿佛天生高人一等,仿佛根本不是那个出身闾阎的野民百姓,他慢慢展开宽袖,看向台下蝼蚁般的众生,道:“无错!今日之事,都是我李斯所为!” “当真是他?!” “他承认了!” “竟真的是廷尉……” “廷尉是魔怔了么?封禅大典对我大秦何其重要,廷尉怎么能如此呢?” 李斯不理会众人的质疑,目光淡淡的扫过群臣流露出来的惊慌、失措、惊恐、鄙夷、不屑、冷嘲热讽与作壁上观,各种感情交织出一张大网,虚妄的、贪婪的、迫切的、饥渴的,凝结成的这张大网,名唤——朝廷。 李斯保持着这般高高在上的贵气,眼神微微下垂,睥睨着在场的所有人,淡淡的道:“李斯在这里问一句,今日封禅,到底为何?” 没人回答李斯,李斯也不需要任何人回答,自问自答的道:“皇权天授,报天地以功,保我大秦万年基业!但我大秦的万年基业,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儒法之争?还是掩藏在儒法之后的,那些操控耍戏之人的争斗?!” 群臣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听着李斯的质问。 “今日儒法之争的背后,在列群臣最清楚不过,”李斯冷笑道:“自从封禅大典筹备伊始,儒法之争便你死我活,是谁促使单纯的学派争论,变成了如今这个局面?今日用儒学祭祀封禅,明日法家学士、法派臣子便会全部死无全尸!今日用法学祭祀封禅,明日儒家学士、儒派学子便会挫骨扬灰!这难道便是陛下想看到的封禅大典么?一旦封禅结束,表面光鲜皇权天授,内地里却是朝廷的分崩离析!” 没有人打断李斯的言辞,仿佛没有人敢打断李斯的言辞,李斯面上的笑容扩大了,那是一种野心勃勃的笑容,毫无畏惧,道:“不管是遗臭万年,还是挫骨扬灰,今日的祭祀,不能是法家的祭祀,也不能是儒家的祭祀!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既定的祭祀,没有人敢阻止这场既定的分崩,好,尔等不敢,我李斯敢为!” 陈慎之轻笑了一声,小声道:“大兄陛下的臣子,还挺有趣儿。” “有趣儿?”嬴政侧眼看向陈慎之,这该当唤作有趣儿么?何其严肃之事,一不小心便要掉脑袋,陈慎之竟说这是有趣儿。 李斯最后将目光放在王绾身上,王绾凝视着李斯,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乃是大秦第一任丞相,必然是内明聪明之人,什么事情都无法逃过王绾的眼睛,其实他早就知晓。 无论是朝廷内斗,还是新旧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