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表情声音都凝住了。 宋潮青凉飕飕地说道:“如你所见,我就是那个特别明目张胆的采花贼。快过来。” 他坐在中间,正好能挡住幼容看过来的视线,不过就算明晃晃亮给她看,她当前也没有那个心情,幼容一颗心都扑在元虎身上呢。 即使如此,段月白也十分矜持地仅是撩起袖子,露出受伤的上臂,没有像宋潮青说的似的“脱”了:“就这样吧,将就着也能看。” 宋潮青手一伸,段月白就奉上沈翳给的伤药。 这伤药还是上回被猫尸抓伤时沈翳给的,也不知是不是对症。不过宋潮青觉着应当是毒不死人,将小半瓶药粉都倒在段月白那几个渗血的窟窿里,疼得“小娘子”冷汗都出来了。 他见宋潮青难看的脸色,自己先畏畏缩缩起来:“宋哥哥,怎么还生气了?” “我气?我怎么敢!段大师英明神武,以身犯险,救我于元虎口中,我若是女子,甚至都该要以身相许,我气从何来?” 事实上,宋潮青都要气炸了! “红玉”如何传播,元虎造成的抓伤咬伤是否会致使伤者中蛊,这些事情都尚未查清,段月白就敢张开怀抱让他咬,还被咬得如此触目惊心,宋潮青岂能不气!他先前那些关心和担忧迅速转化为愤怒,顿时成了好几倍的火气,在脑门儿里窜得他面目全非起来。 “宋哥哥,我错了。” “你认错倒是快。二百多岁的老妖怪了,张口闭口管谁叫哥哥呢?”宋潮青气归气,包扎时手上还是有轻重,他把自己的袖子破开当做纱布,将那伤口包得非常仔细。 那几个还在涌血的大洞有些深,就算洒了药粉,也不能立刻见效,血很快洇湿了布料,看得没受伤的宋潮青都出了一头的汗。 “你很热么?”段月白抬起手指,用细腻的指腹帮他把额头的薄汗抹掉。 他受了伤,手凉极了,冰似的,碰得宋潮青身形一颤。看向他的脸时,宋潮青看见他的眼眶红了,双眼有雾气,顿时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什么火气通通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热。 燥热。 宋潮青抿着嘴唇,忍下自己身体某些部位发生的变化,下半身一动也不敢动,在晃里晃荡的马车上坚定得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山。 段月白四肢冰凉,可伤处却热得不自然,宋潮青又怕碰疼了他,又怕包扎不得当,急出一脑袋汗。车厢之内,空间本就异常狭小,宋潮青的狐裘挡在背后,几乎将两人装进一个更小的隔间,一时间两人都十分急促的发烫的呼吸纠缠在一起,让宋潮青想…… “再轻些吧。” 宋潮青本人着了魔似的听他的话,把他当眼珠子似的对待,终于在纱布上打了个结,可算是把伤口包好了。 “谢谢。” 宋潮青将他的袖子轻轻放下,慢慢出了口长气:“看你这副能屈能伸的样子,可真是当大丈夫的材料。” “你说的可是呢。”段月白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说:“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我当时真的没想太多。我答应你,下次让七曜去挡着,我和你都躲在他后头,这样可还行么?” 七曜时刻守在两人身边,能听见两人的话,听到主人竟如此口出狂言,立即往后缩了缩,战战兢兢的样子。 “不过我也有事想要问你啊,宋潮青,听你的语气,是笃定了元虎从西风坡打水,顺便带回了不干净的东西。你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么能把事情料得这么准?” 不得不承认,人与人相处久了,自然是会学习彼此的特点,因此近朱者愈来愈赤,近墨者日渐地黑。 段月白不知怎么偷艺,学到了宋潮青这一身“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提出一个问题去打断自己本该面临的难题,还用得如此炉火纯青,宋潮青这个行家的都叹为观止。 而他恰巧心里有鬼,连忙解释:“我是没修为,但我又不是傻。太一门的人喝了元虎挑来的水才中了‘红玉’。而元虎杀人就在西风坡,虽说老人家出自自愿,心里没有怨气。可那地方太不干净了,没准就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水要不是从西风坡打来的,世界上哪儿来的这么巧合的事儿?” “也有道理,你还怪聪明的。” “咯楞”! 马车卡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难以动弹,之后外头听见车夫下了马车的声音,幼容在颠簸中护好自己的肚子,嘴里念叨着:“到了,到了。” 赶车的是个姑娘,说是父亲病了,这几天就由她来赶车,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只能听到声音传进了车厢:“几位客官,再往前走马车就进不去了!” “那我们走过去吧。”宋潮青搀扶着段月白下车,给了赶车姑娘二两银子:“劳烦姑娘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回程还得麻烦您呢。” 虽看不见脸,可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兴奋:“说什么劳烦不劳烦呢!我等几位就是!” 元虎整个人包得像一块儿会发光的人形金子,由七曜驼在背上,在空中行进,因此几人走得还算顺利。 方才那块挡住马车的巨石后头,西风坡——西风墓,便露出掩盖在皑皑白雪下的真相。 这里哪是什么坡,分明是用无数人的尸骨堆成的巨大坟堆! 灰色的瓦片和褐色的坟堆在山坡上交相辉映,杂乱的墓碑横躺竖卧、杂乱无章,有些依稀还能分辨出上面字迹,有些已经腐朽不堪。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西风墓中,宋潮青身形一怔,他脚下有东西“咔吧”一声断了,触感很像人骨,而风边将浮雪与墓碑腐朽的沉渣一同吹散,吹到几人脚边,似是无所谓旁人随意践踏。 两颗枯死的柳树生前长得十分随心,死后依然故我,黢黑的树干似遭雷劈,枯枝上落着两只寒鸦,听到人声,机械地扭过头来,两双深红的眼睛死盯着来人,互相“哑”、“哑”嘶鸣,像是孤魂野鬼借由鸟兽之口来说话。 活人听不懂。 “水源何处?”宋潮青问。 幼容仿佛有些腹痛,扶着肚子道:“这边,我来带路。” 无数不知名的坟墓就在脚下,只是由于白雪的掩盖,显出了几分缥缈的温柔。 还没往深处走多远,三人便都看到他们前面几丈远的一个身影。那人穿着墨色长袍,头发花白了,在风雪中看不出凌乱,就在他们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 幼容花容失色,倒抽凉气:“那是,是我公公!” 段月白瞳孔骤缩,心道:“难不成是鬼!” 他将同伴抛在身后,追向那老丈,可他走得快,那老丈也走得快;他走得慢,那老丈也走得慢…… 很快,段月白就折返回来,站定到宋潮青身边。 果不其然,那老丈止住脚步,也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