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夹的菜。 陆姝大大咧咧,边吃边问:“丁姨娘,我给你挑的那个人选,你中意吗?” 话一出,温馨的氛围凝滞。 陆一钊沉默,丁姨娘亦是神情复杂。 陆姝嘴巴嚼着,眼睛左右看两人,“怎么?我说错话了?” 丁姨娘摇头。 陆一钊抬头,平静地说:“姨娘,如果你能离开陆家,我会一辈子感激夫人。” “我……” 丁姨娘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当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能够离开陆家、脱离妾室身份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是迫不及待的。 只是愧对儿子。 陆一钊极力轻松道:“夫人如此宽和,等我长大些,我还可以去看望姨娘,我以后科考有了功名,也能为姨娘撑腰。” 丁姨娘缓缓弯起嘴角,似是畅想到那样的日子。 他们母子说开话,陆姝反倒安静下来,心不在焉地吃着,不时看向门外。 起初,丁姨娘和陆一钊没注意,发现后对视一眼,瞬间了然。 陆一钊劝道:“阿姐,夫人一人守夜,不若你过去陪陪夫人吧。” “谁要去陪她。”陆姝嘴硬。 陆一钊伸手推她的手肘,道:“是我想要单独劝一劝母亲,劳烦阿姐。” 这个台阶递得正好,陆姝想下,只是仍然口是心非道:“我是给你面子,也是看她可怜,否则我才不去呢。” 陆一钊装作没发现,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过阿姐。” 陆姝摆摆手,跳下凳子,就颠颠儿地小跑出去。 她从穿堂跑过去,到了施晚意屋子门口方才慢下来,装模作样地等婢女推开门,也不等通报,就走进去。 然而一进去,堂屋里的热气和香气便熏了她一脸,震惊、气愤……瞬间在陆姝的小脑袋瓜里炸开,“你竟然偷吃!” 施晚意坐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只着一件薄衫依旧热得香汗淋漓,筷子上还有一片薄薄的羊肉:“……” 巧了。 陆姝迈着愤怒的步伐,冲到汤锅前,掐腰,瞪人。 施晚意的筷子若无其事地伸到滚汤里涮了几下,夹出来,就着陆姝偷偷吞咽口水的小模样下饭,吃完一口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姝不答,只谴责她:“你怎么能偷吃?” 施晚意财大气粗,毫不气虚,“你管我。” 陆姝噎住,蹭过去,吞口水,“我也要吃。” “你不守你亲爹的孝了?” 施晚意吃得仍然不含糊,一口一片肉,唇都染得红艳艳。 陆姝舔嘴唇,“那你呢?你为什么吃肉?” 施晚意无所谓地说:“我跟他感情不好,不乐意给他守。” 陆姝一呆,“是因为丁姨娘和阿弟吗?” “包括,但不限于。”施晚意斟了一杯酒,放在鼻子下嗅酒香。 陆姝看她酒肉全不忌,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追问:“我爹不好吗?可是祖母说……” “你祖母说,旁人说,我说……各执一词,端看听得人信谁。”施晚意抿一口酒,惬意又自我,“我不会向谁证明什么,也用不着,你影响不了我,也不要让别人轻易影响你。” 陆姝眉头揪得死紧。 施晚意又酒意上头,吊儿郎当地抬下巴,点她:“还想不想吃?” 陆姝瞬间什么想头都没有,屈服于口腹之欲,咽了一大口口水,连连点头。 施晚意便吩咐婢女,“拿双筷子来。” 陆姝眼巴巴地盯着婢女,婢女却把筷子送到施晚意手中。 施晚意三根手指捏着杯下沿,一饮而尽,方才放下杯子,拄着下巴,醉意朦胧地说:“来~拜个年。” 陆姝脚蹭地砖,嗫喏半晌,声音极小地说:“娘,新年吉祥,多福多寿。” 施晚意没回应。 陆姝以为她不满意,噘嘴生气,好一会儿,气冲冲地抬头,飞快地喊:“娘!新年吉祥,多福多寿!” 她的娘已经醉卧在炕上,青丝散乱,铺展在身下,一截白皙的玉臂轻扣搭在脸侧,什么都没听见。 陆姝:“……” 再也不想理她了。 宋婆子不着痕迹地拉下她的袖子,又为她盖上锦被,方才将筷子递给陆姝。 时隔半年多,终于要吃到肉,陆姝连忙接过筷子。 筷子终于沾到肉,舌头也终于尝到肉味儿。 肉入口前,口水分泌,入口后,眼泪快要不争气地流出来。 好吃~ 如果以后还能吃到,她也不是不能放低姿态理一理人。 第二日正月初一,陆家后宅没什么事儿。 不过京中三品以上的朝臣和家眷要进宫拜见陛下、太后、柳皇后。 施家是太后娘家,陛下外家,施家人除了施晚意,全都进了宫。 施太后受了诰命夫人们的拜见,便让柳皇后将人都带走,只留了施家婆媳和施春浓在她宫里说话。 “二娘此番回来,还糊涂着呢?” 施太后满头华发,长得一副极慈祥的模样,声音不疾不徐,却不怒自威。 施老夫人不敢在她老人家面前造次,又想改变施太后对施晚意这些年的印象,着急忙慌地为女儿解释:“回太后娘娘,二娘变了许多,也没见为陆仁伤心。” “那怎么没回施家?” 施老夫人道:“陆仁才去半年,又有个姝姐儿,不好太着急,便想再等等……” 她根本藏不住神色,施太后便知道肯定还是施晚意的意愿不同,神色淡淡,转而说施春浓:“我说你都要说烦了,还晾着方既清呢?再不生,便难生了。” 语气比对施老夫人都要亲近几分。 施春浓讨饶:“是我的错,惹您为我烦扰。” 绝口不提“生不生”。 施老夫人悄悄瞪她一眼。 齐筝始终半低着头,她嫁进施家与施太后是近了许多,可也从不敢像施春浓那般自在。 而施太后听施春浓之言,眼神温和纵容,“你啊……好歹试试,莫要将人挡在外头。” “我也得挡得住才行啊……”施春浓嘀咕,“心眼子多得很。” 施太后失笑。 她自来喜欢施春浓胜过娘家其他人,不过便是其他人,也没有像提起施晚意那般冷淡的。 之后施太后又过问了施羽和施翊读书的进度,问了施羽婚事相看如何,就像是寻常长辈一般,只没再提施晚意半句。 施老夫人从太后宫中出来,一想到小女儿,便愁眉不展。 小女儿不在身边,施老夫人自然迁怒,瞧见施春浓大马金刀的步子,也不管还在宫里呢,揪住她的耳朵,便斥道:“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糟心的玩意儿。” “娘,疼疼!您松松手……” 施太后让身边的嬷嬷亲送他们至后宫门,就在前面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