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毫无经验的平民百姓怎么能敌得过侍卫的身手,那长刀‘咕嗤’一下便捅进男人左胸、再‘歘’地拔出。 鲜血四溅。 男人的滚烫血液飞射到几步之遥的可汗的脸上,可他拼了性命也没能伤到那圆目惊恐瞪大的仇敌,便已经身死半途。 他不甘啊! 自己三子一女全部惨死于北狄狗之手,叫他如何黄泉安心啊! 直到左胸长刀飞快拔出再刺入腹部,男人剧痛之下,右手寒芒冷刃却依旧是朝向那狗贼的方向,一直到最后轰然倒下,也没有改变分毫。 他以为他不会后悔,在谋划每一步计划时,他和妻子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他万万没想到……妻子居然向他隐瞒了怀孕的事情,只为了与他一起奔赴这场必死的刺杀。 他也没想到、没想到临死前耳边尽是妻子痛苦的哀嚎和无数辛萨士兵粗重呼气和污言秽语…… 左胸和腹部已经痛得麻木了,他奋力抬起身体却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 男人怒目圆睁,眼前却已经血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喉咙里的血腥味再也压抑不住,随着最后一口气尽数咳出。 “咳咳咳。清婉……”下辈子,别这么苦了。 这次简陋的刺杀没对辛萨的狗可汗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实打实将这久居上位顺风顺水的男人给吓出一身冷汗—— 这还是他出征中原,数战告捷的风光后的第一次遭遇刺杀。 也是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刺杀。 即便看到这对可恨的大晏余孽凄惨死去,他仍旧是不解气,下令将人分尸后南北分开、曝尸荒野。 不是恩爱不疑吗? 那边永生永世享分离之痛,死也不能同穴! 种种具体,辛钤并未跟少年提起。 或许在一个月前他能狠下心来,将一切残酷在燕泽玉面前掀开,并告诉自己,这是少年成长不可缺少的一环。 燕泽玉这位亡国的八皇子,还远远不够资格成为自己的助力,他还需要磨砺。 可现在…… 辛钤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他犯了大忌,他有了私心。 作者有话说: 说不清谁先动了心。读者宝贝们各自评断吧~ 今天晚上没有水要挂,准时写完啦~啵啵啵~ 第49章 恍如隔世 辛钤所言不假,两日后,中原到了。 那是种冥冥之中的牵引,燕泽玉在晃荡马车里似乎已经意识到,越来越近了。 终于,马车缓缓停下。 第一道关卡便是大晏尚未覆灭时所修筑的城门。 燕泽玉掀开帘子,遥遥望去,往日种种浮现眼前,不禁悲从中来。 犹记得,自己顽劣,数次逃了宫宴出去找乐子而忘记时间,就算更深露重时回宫,也总不会受到阻拦。 这巍峨城门会只为他一人而开——因为父皇挂记他,从不忘吩咐下去,为他留栓。 犹记得,城门被破,他被母后塞进晃晃荡荡的青楼马车,往后望去,城门缺口上倒挂着士兵触目惊心的尸体,黑血沁入城门石缝,血腥味久久不散…… 数不尽的复杂情绪最终只化为一声低沉叹息。 燕泽玉悻悻收回撩起窗帘流苏的手,不愿再看这城门易主的刺眼画面。 这才刚入城门关,若是这初始都受不了,等真正进了大晏皇宫,那些往日旧景一一入目时,他又该如此自处呢? 前路坎坷,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万不可在此前功尽弃了。他在心底默默告诫自己。 可就算他做足了心理准备、胸中警示过千千万万遍,但真真儿被辛钤扶下马车,足尖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砖石的一瞬间,他还是几乎不敢呼气,那是他完全无法克制住的生理性的反应,就像被风眯了眼会流泪——这是本能。 所幸,辛钤牵他的那只手攥得极紧,仿佛是包裹在他即将碎裂的心脏外的唯一一层庇佑,也仿佛是刻在眼前的训*的重重碑文。 总之,他在深吸一口后,重新归于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燕泽玉跟在辛钤半步之后,低着头,仔仔细细、一步一步踩在男人踩过的石板。 他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减少入目的旧景。 可就算他不抬头、不过问、不扫视,他仍旧记得这每一步方向是朝的哪一宫,路上会经过几个亭台几处阁楼…… 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哪是一朝一夕能忘却的? 他从前住长乐宫的后殿,长乐宫还有个特殊的别名,也是大家最常叫的名字——东宫,皇储太子的寝宫。 原本,燕泽玉到了入尚学院的年岁后就应搬出东宫,另择一处宫殿居住,但太子哥哥喜欢他,他也喜欢太子哥哥,再加上两人一母同胞,成年后夺嫡之争概率极小。 父皇心一狠,违背祖制下了一道前所未有的旨意——将他养在东宫。 就这样,燕泽玉成了大晏王朝开启以来,第一个不是太子却能住长乐宫的皇子。 彼时,他并不懂得父皇这道旨意寓意了如何的宠爱,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可以跟大哥一起玩、永远不分开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燕澜延一手带大的孩子,燕泽玉与大哥接触的时间甚至比接触母后的时间更长久。 大哥比他年长十岁,他还在牙牙学语时,燕澜延已经能单手抱他打柳摘花或是扑蝶抓鸟,燕泽玉今生写下的第一个歪歪扭扭的字不是书院先生教的,而是大哥握着他手,一笔一划写的…… 也不知什时候,大哥身后除了他这个跟屁虫,还多了个与燕澜延年龄相仿的青年,总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袍,看上去文绉绉的有股尚学院里老学究的古板气。 太监侍女们都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是日后大哥的左膀右臂,叫他跟那伴读好好相处。 大哥也让他叫那人‘涟哥哥’。 燕泽玉一开始不喜欢这个‘涟哥哥’,觉得这人抢走了大哥的爱,觉得这人凶巴巴的,会像教书先生一样打他手掌心。 直到后来,青年似乎变了,变得不再古板无趣、变得开朗爱笑。 叶涟每次见到他和大哥都是柳叶眼微弯的柔和模样,看上去温柔如沐清风。 一开始,叶涟还严词拒绝他的一些小乞求,后面大抵是被他磨得没办法,也会帮逃课的他打掩护,会在跟太子大哥微服私访时给他带糖。 燕泽玉逐渐喜欢上这个跟大哥一样宠爱他的、名字叫叶涟的青年。 恍如隔世。 陈旧的书简再翻开时总是满目遗憾。 如今这长乐宫似乎还是当初的模样,与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从前那些青葱岁月不再有,那些心中挂念的人不再留。 金灿灿的琉璃方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