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又刹不住脚,哒哒哒地就不受控制地跑下去了,他把修拱桥的人骂了一遍然后又想那些驾车的商贩儿能走得过这座桥吗? 小夏子明显爬的也挺费劲的,接着也是一阵哒哒哒的脚步下来了,气喘吁吁:“小少爷,咱们回去吧?” 他撇嘴揉鼻子,把脚边儿一块挡路的石头往路边儿踢,深感自己干了件好事儿,洋洋得意腰板儿都挺得更直了,却没曾想路边杂草丛里一呻吟把他这腰杆又吓弯了。 啊啊啊!他在心里尖叫,连着倒退好几步。 “小、小夏子……你去瞧瞧?!” 只见那小夏子缓慢上前,哆哆嗦嗦撩开乱叉的草木枝。 一双比月亮还亮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藏身在幽深树丛里的狼,然后燕泽玉才看清一张满脸戒备,嘴唇发青还在颤抖的脏兮兮的脸。 哦,原来是只小狗。 小狗脚边儿躺着那块儿石头——一只被他砸了的小狗。 燕泽玉有点心虚,又觉得砸一下应该没事儿,用眼角觑那个可怜巴巴的小流浪狗,最后还是良心发现,隔着一尺的距离,燕泽玉把左手那根儿还没吃的糖葫芦放地上推了一下,咕噜咕噜滚到那人脚边,跟小石块挨在一起。 转身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剥糖纸的刺啦声,接着是透亮脆糖壳子被咬开的咔擦声。 他没回头看,但是也跟着咬了一口,糖壳剥落下来,没咬到里面的山楂,甜齁了,舌根发苦。 但他还是很高兴,咔崩咔崩把糖块嚼碎了化开了,领着小夏子大摇大摆回宫。 父皇总是偏心他,知道他偷跑出去玩儿了,城门专门为他留了栓。 第二天被父皇‘问罪’的时候,他眯着眼睛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神秘秘地说: 昨晚我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踢开小石子儿是利国,给小流浪汉喂吃的是利民。 见父皇不生气,他又得寸进尺地开口:就是昨晚月黑风高的,不小心把父皇赏的月牙玉佩弄丢了,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玉了,父皇能不能再赏我一块? 父皇恨铁不成钢地敲他脑袋瓜子:双月玉本来另一块儿是给你未来老婆留的,媳妇儿都还没影儿呢,倒是先把彩礼私吞了。 * 回忆总是刻画在一摞又一摞竹简里,要等你费时费力去翻找,去查看的时候才一股脑儿地散落出。外层落了厚厚的灰,里面却是崭新得历历在目。又像昨日才凋谢的黄花,看上去浇点能水挽救。其实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已成定局。 他们还在狂奔,辛钤的马鞭又甩起来了,像不知疲倦,人和马都是。马背上摇摇晃晃,他想起赶回皇宫的马车,又想起他大摇大摆晃着头‘体察民情’。 燕泽玉逐渐适应了这种陌生的、狂野的颠簸。 天是黑天,地是黄土,彼此压得很近,但周围很空。 燕泽玉从没这么跑过马,他努力把脑子放空。 不断回想那轮涌出白光的月亮、亲人的温柔的吻、那条脏兮兮的小狗,他的十岁生辰。 他很疲惫,但睡不着。 跑了不知道多久,辛钤口中的惩罚终于来了。 粗糙的布料摩擦细嫩的皮肤,像烙得半红不红的铁刃刺拉摩擦。 屁股疼,大腿内侧也火辣辣的。 脑子里像有人在放炮仗,噼里啪啦炸个没完,电光火石间,他又想起了点零星又清楚的画面——关于那条脏兮兮的小狗的。 不知道他从哪儿窜出来的,小夏子要是晚一刻拉住缰绳他就会被卷入马蹄车辙。 他缩着肩膀和脑袋,缩着整个身体,像是要那明月别照见他,他说:谢谢! 声音太小了,燕泽玉没听清,被刚才突然刹车的惯性摇醒的他很不耐烦,掀开帘子瞧,眼里压着嫌弃随口嗯了一声。 - 辛钤带着他遥遥领先于大部队,率先回到辛萨群居地。 这时天才蒙蒙亮,冰雪封冻远山,晨光不明不暗隐没在冰川的背后,暗不下去又亮不起来。 房帐一个个的点缀在苍茫草原上,皇室贵族大多还在沉睡,周边除却守卫和噤声忙碌的奴仆便没什么人了。 冷清寂寥。 燕泽玉忍着疼,放空了的心又被鲜血灌满,放平了的眼重新抬起来。 扫过辛钤腰间的弯刀和后背的箭翎,冷眼望着这片血红的土地。 吊顶镶红宝石,门帘串联着玛瑙羊角、极尽奢华而守卫森严的这个帐子是辛萨可汗的所住所。 腰佩弯刀的八大侍卫被分成四波,来回巡逻,几乎没有破绽。 “小玉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沉浸在思绪里的燕泽玉被吓了一大跳,辛钤之于他,内心的恐惧要远大于理智,心中粗糙又简陋的谋划草稿在这人打量的眼神下几乎无处遁形,他飞快地收回视线,把稿子团巴团巴干噎下肚子,心虚慌乱间匆匆低头回避男人那双黑洞洞的眼睛。 也正因如此,他错过了辛钤从他身上挪到可汗王帐,同样暗藏杀机的凝视。 空气安静了半晌,燕泽玉好像感觉到了身边犹如实质的杀气,很没出息地抖了一下。 辛钤手上一定沾过血,他想。 他又突然想起母后说的‘蛰伏’,于是没话找话:“我其实、其实在看那只大鸟。” 辛钤没理他,燕泽玉怕没有说服力男人不信,又呐呐说了句,“很勇猛。” 听见这句话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肃杀的冷气忽地褪去像从来没散发出过。 辛钤仿佛很愉悦,压着嗓子低沉沉地笑,燕泽玉被他笑得耳朵发麻又发抖,盯着男人从衣领里取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被体温融得暖暖的小巧骨哨,抵着放到唇边吹响。 哨声嘹亮而不刺耳,追赶疾风,穿破云层,传得辽远。 那只被他说勇猛的大鸟突然振翅调转了翱翔的方向,顺着哨声逆风极速俯冲而下。 飞得近了,搅动翻涌的气流卷起燕泽玉鬓角的碎发,他下意识屏吸后退一步,闪躲间睁大了眼。 这是只臂展就有七八尺长的雄鹰,青黑油亮的翎羽覆盖全身,唯有利爪一抹白,像穿了一件黑羽制成的皮裘踏雪而来。 燕泽玉想转身就跑,想蹲下抱头,甚至想把自己埋进雪地里,但他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就这么僵硬身子站着,像被冻硬了的死了的笨鸟,全身上下唯有瞳孔不断紧缩,里装着那只利箭一样奔袭而来的黑东西。 可他竟然还能思考。 他站着迎接死亡,像一个准备好埋葬沙场的勇士,他这辈子从没成为过的那种人。 他又想,他果然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连蛰伏都做不好。 他还想,辛萨太子果然不是蠢驴,他可能早就暴露得彻底,不应该心怀侥幸。 他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