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皇帝宝座,那是属于他父皇以后属于他大哥的位置,他自认为没有那份气度心胸,也没有那悲天悯人的仁慈。 他自私得很。 他只想让他的父皇母后和大哥回来。 呼吸间喉头有血腥味,他颓然张口却只发出一声哀嚎,脸上冰凉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滚落出来,胡乱抹脸,粗粝的衣袖剐蹭过皮肤。 燕泽玉张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哭嚎:“我不信……叶涟!你骗我!” 叶涟还跪在地上,像是被冻成冰雕似的静默,一动不动。 “父皇母后不在这里,他们肯定是被北狄狗押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叶涟抬头看他,麻木苍凉,没了那些豪言壮语,安安静静的。 “他们在您手里。” 作者有话说: *姑射仙人 《庄子·逍遥游》有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后诗文中以“姑射”为神仙或美人代称。 第6章 颅悬繁城 下雪了。 尘世被白雪覆盖,静悄悄的藏匿了糜烂发臭的血。 一架破旧马车缓缓穿过茂密的针叶树林,车轮划过雪地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印,片刻后便被鹅毛大雪所覆盖。 晃荡的马车内。 “八殿下,辛萨太子对您的身份可有怀疑?” “没……吧。” “八殿下,镇南将军此刻屯兵在西南山脊……” “涟哥哥,”燕泽玉声音低落,打断他,“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 一声低沉的叹息之后,叶涟起身行礼出去驾马,转身之际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剑穗放在燕泽玉面前。 这是燕澜延唯一留下的东西,他本是存了私心,唉,算了。 “你大哥生前最挂念的就是你了。” 叶涟留下一句话便坐到了马车外,他确实把八皇子逼得太紧了,太急切以至于失了初心,是否担此大任全看燕泽玉的抉择,他不能逼一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小皇子在亡国后立住。 可他的确心有不甘。 燕澜延那样的惨死,让他如何能心平气和?! 辛萨——今日之仇他日必百倍奉还! 老马被鞭打得嘶嚎一声,猛地扬蹄加速,冷风卷入破马车里将燕泽玉浑身血液都晾凉了,可不一会儿又咕嘟咕嘟沸腾起来。 燕泽玉顶着风雪倚靠在窗边,任凭雪水化于脸颊上的刺骨寒气,这样才能在崩溃边沿寻回些理智来。 剑穗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样,流苏尾部被干掉的血液凝固在一坨,可燕泽玉记得它以前灵动的模样。 “青靛蓝的剑穗配大哥的青锋剑才是极品!” 自此以后燕澜延只佩青靛蓝的剑穗。 的确是很配的。 剑柄上打磨点翠的天青色与流苏交相辉映,习武场上英武洒脱的男子剑法纯熟如行云流水,剑穗扰动风云,剑刃流转暗芒。 ‘啪嗒——’ 一滴清泪落在剑穗上,洇出一团深色。 燕泽玉紧紧攥着,好像这样就能握住些什么,好像这样就能挽留住剑穗上已经消失了的体温。 破烂马车一路不停地从偏僻小道进了繁城。 * 繁城。 曾经大晏与辛萨的交通贸易要塞,也是各国贸易的交集点。 城如其名,是北境边陲的一座繁华小镇,街道市井充斥着小摊贩的吆喝,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架和争相竞价火热朝天的拍卖会。 这里是万物汇聚之地,晏国的奇香名茶,辛萨的牲畜皮毛,甚至还有东夷来的水产珍珠…… 各国开战都有意避开了此地,俨然一副战火硝烟未曾浸染的世外桃源。 雪下得猛。 繁城鳞次栉比的建筑都覆了一层厚实积雪。 无边无际的碧天上略过一道青灰色极影,速度之快犹如残影,在风雪里如鱼得水。 它生来便是北境万里长空的主宰。 繁城内的辛商早已见怪不怪,只有些外族商贩会时不时惊呼。 一声哨向,只见空中黑袍白尾的海东青扑腾振翅俯冲而下,灵敏地穿过建筑物之间的缝隙,在极近时缓冲减速,精准落于辛钤肩上,亲昵地蹭了蹭主人的鬓角。 矛隼传信比普通鸽子更快速安全,机敏灵活的海东青能直上云霄,善于躲避藏匿,少有被敌军箭羽射下来的。 辛钤抚着小家伙的羽毛,取下信筒打开。 纸条上却什么军事机密,而是—— 玉纵火,往畜栏,行繁城。 辛钤捏着纸条轻笑,黑眸里竟是化不开的冷凝,日光下至在屋檐荫出一片阴影,男人置身于阴影中,与光明一线之隔。 “小宠物的身份还真不一般呐——” 辛钤轻柔地爱抚海东青油光水滑的羽毛,喃喃自语,转身扔了一只白兔子到地上。 肉乎乎的肥兔子一朝脱离囚笼重回土地竟有点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辛钤冷眼看着,半晌,吹哨。 海东青得令,重回云霄,伸出锋利爪牙,俯冲叼走了兔子。 除却几缕兔毛和俩三滴殷红的血从半空中滴落,几乎再没什么痕迹留下了。 * 夜晚的繁城依旧人声鼎沸,这儿有闻名遐迩的夜市,慕名而来者重之,来往行人摩肩接踵。 “小玉,只看一眼。” 头戴围帽的男子对旁边的同样遮挡严实的人说。 如此打扮在繁城不算显眼,坐拥奇货珍宝的商人不露脸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嗯。” 两人再无言语,叶涟落后于燕泽玉半步沉默地走着,只有衣料摩擦和蓬松的积雪被压实的细微声响。 城门有辛萨人排查把守,两人不敢靠太近,借夜色掩映坠在远处遥望城门。 城门关上的‘繁城’二字是他父皇亲手所书以示重视外贸——龙飞凤舞的行草。 如今…… 父皇的头颅悬挂在‘繁城’二字旁,大晏帝王所属的黄冕歪歪斜斜地还挂在头颅上,只是珠帘断了许多,黄金也染上血迹,城墙砖瓦缝隙里隐约可见黑沉沉的血渍。 而另一边是他的母后,头颅上的双眼怒睁着,眼球突出得骇人,皇后凤钗自太阳穴扎入,黑血蜿蜒如泪。 燕泽玉。根本不敢多看,几乎是视线所触的瞬间便移开了,可那情状已经深刻脑海,一闭眼便会浮现。 耳边是呜咽凄惨的晚风,还有自己破布漏风似的粗喘,他把手伸进怀里想抚摸那个被他体温暖热的白瓷瓶,却发现自己手抖如筛糠根本握不住。 燕泽玉双膝跪在雪地里压出两个坑痕,祈求似的颤声道: “我、我们回去吧。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 回客栈的一路上都热闹非凡,夜市是流传了此地近百年的